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 上頁 下頁
四六


  在這之前我已忘掉了理查德。他的聲音聽起來讓人感覺到年輕和充滿熱情。他不知道我整天都幹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我整天進行期貨和期權的交易和套做是怎麼回事,更不知道我這樣做的真正目的——是為了設法使自己擺脫一個無底的黑洞。聽到他在電話裡的聲音,我一時感到語塞,我感到萬分的羞愧。是他對我——他大哥的欽佩使我感到羞愧。我知道他來之前曾告訴過他的朋友他就要去亞洲的泰國旅行,然後與我待在一起。而他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他大哥是新加坡的英雄,工作得十分出色。自從我離開沃特福後,我曾在廣闊的世界裡獲取得成功,但沒有人知道我真的做了些什麼,只知道麗莎和我居住在新加坡,卻乘飛機往返於紐約、香港和東京矛問,理查德還會告訴他們有關我們去泰國和巴裡島度週末的情景。他們會坐在沃待福的酒店裡,理查德向他們介紹我曾經去過的地方,而他們呢?只能想像待在香港的東方飯店和紐約的喜來登飯店會是個什麼滋味;坐飛機的頭等艙會像什麼樣子;或者空中小姐遞給你的海綿袋裡會裝些什麼奇異的禮物。

  「我今天不能見你,」我平靜地對著說話筒說,「咱們回家再見。」

  「好的」他頓了一下,「咱們晚上玩個痛快。」

  「一定!」我點頭答應道。

  我放下電話,知道自己一定又虧損了一百億日元的期權——這些日元足足可以堆滿一個院子。一百億日元是多少呢?

  七千萬美元。也就是說我今天已經損失了五千萬英鎊,而更糟的是,我讓弟弟失望了。我應該抽時間去看他的,他是多麼想來這兒看看交易員們是怎樣互相打招呼的。他本該看到我工作的地方,見到力塞爾、喬治、艾力克、馬士蘭、「間諜」和卡羅,他還會很驚奇地看到螢幕上移動的數字和交易處的一片混亂景象。雖然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切的含義,也沒有那一位別的參觀者會知道,但這一切可以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回去後他能告訴每一個人。

  但我竟然讓他失望了——我甚至忘掉了他。不過假使他來見我,也只能看到一些表面現象。他絕不會猜到我會欺騙別人,更從來沒有想到在我成功的背後,在交易員們的鼓掌以及我給他們訓話這些事實的背後,卻是失敗。我是個騙子、詐騙犯。假如我有機會能逃回倫敦、我肯定會逃回去的,此時我希望自己正處在他的境地:替父親調水泥、做泥瓦匠活。那才是真正的、誠實的勞動。這種勞動要比我在新加坡謀生所做的這一切欺騙更有價值。我還記得理查德參加我們婚禮時的情形一一穿著早禮服,載頂圓禮帽的他顯得多麼的緊張。由於擔心帽子會被風吹掉,他將帽子壓得很低以至於遮住了眉毛,那時的他看上去就像個機靈的小精靈。自從麗莎與我結成伉儷的那天起,我就和弟弟分開了。想到這兒我坐了下來,我的虧損又開始在腦海裡嗡嗡的響,而且趕走了其他思緒。現在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市場已跌了一千八百多點。我又需要從布倫達·格倫哥那兒申請大約四千萬英鎊來向SIMEX交納保證金。

  有趣的是:在我事業終結的時候,我反而感到十分的得意。損失的數字如此之大,不久之後我肯定會被逮捕。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損失不能再大了,它將撕破我兩年以來欺騙的面紗,將一切真相公諸于示。我待在交易大廳,並不感到頭暈,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一分一秒的市場變化以及買進和拋出的情況上。我覺得到處都是數字卻與我無關,它們都一股腦地消失在電腦之中了。只是到了我離開辦公室,返回清算部的時候,才開始哧得要死。這種感覺是在虧損數字出現在報表上被我瞧見的時候產生的。很顯然,那天晚上這些數字肯定會出現在我的噩夢之中。

  「是美美打來的電話,」林達手捂著說話筒對我說,「審計部打來的。」

  這個電話差點使我昏厥過去。

  「是尼克·李森嗎?」她的聲音平靜而柔軟,「我正在編年終審計,現在剛剛開始審計到巴林期貨。我想問你的是有一張從SIMEX發來的應收票據我不太明白。上面的數字得大,有七十六億八千萬日元。」

  我將手伸到腦後打了個呵欠。這是被人抓住後的那種感覺——無所謂。我現在已懶得理會了,既然被別人抓住了嘛!

  「這件事有點兒複雜,」我說,「你現在需要什麼?」

  「我只需要對這件事的解釋,」她的口氣十分平穩,「我找不到有關的任何資料。」

  我早就準備好了一個藉口,一個算不上藉口的藉口。任何審計員無須聽完這個解釋就會認定它是假的。我放鬆了一下緊抓電話聽筒的手,開始繞著圈子托出藉口。

  「這是我十二月份在斯皮爾、李斯與金洛格交易所(SLK)與巴林倫敦的總部之間做的一次場外交易,」我緩慢地解釋道,每個字都成了我的試足點,「那次交易是透過正常的電腦系統進行的——我們從前做場外交易也曾遇到過麻煩。我會給系統經理打聲招呼,問問是怎麼回事後再答覆你。」

  我屏住呼吸。

  「好的!」美美說,「將有關的文件給我閱讀就行了。」

  這件事就這樣告一段落。兩天以後,美美又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本人都沒有回話,這一次我主動到西蒙。瓊斯的辦公室去,讓他將此事公開出來:「這個七十七億八千萬日無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簡直是場噩夢,」我說,「這是上個月進行的一次場外交易,它的紀錄有誤,而審計員們給我調查這次失誤的時間太短。」

  「我知道了,」他語中帶著渣子,「這夥人的屁股發痛,不知道適可而止。他們又給你造成什麼麻煩了?」

  「他們要看所有的文件。當然我可替他們弄出來,只是現在時間不夠。」

  「他們要看所有的文件。當然我可以替他們弄出來,只是現在時間不夠。

  「發生了什麼問題?」

  「電腦出了錯誤,是巴林而不是巴黎國家銀行(BNP)結束了給SLK的付款。我現在就去把錢追回來。但是這個錯誤卻擾亂了審計部的資產負債表。」

  「送給我一份有關此事的備忘錄,」西蒙說著又問:「你是怎樣處理SIMEX的那封信的?」

  「我會送給您一份草案的。」

  「謝謝!」

  說完後我趕緊離開。

  我必須得弄出點什麼。乘電梯下樓時,我認識到現在還是有一點對我非常有利,那就是當我提到場外交易的時候,西蒙·瓊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他知道我這方面沒有什麼權力,因為場外交易還涉及到信譽的風險問題——當一個交易員破壞一次交易之後,他就失去了要求像SIMEX這樣的交易中心替他收錢的保證,所以交易員必須自己贏得客戶的信譽,這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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