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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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賣那些抽象的數字是我們的工作。那些數字非常龐大,卻並不真實。但是,他們代表的那些價格變化起來卻速度驚人。 這就好比現在你在超級市場裡,推著小車,準備購物。在拿牛奶時,你突然想起該買半脫脂牛奶。可是,正在拿半脫脂牛奶的那一瞬間,你卻發覺其價格已由每品脫三十便士漲到了六十便士,你只好轉回來買全脂牛奶。但是,要是你事先沒想到會這樣或者神經衰弱的話,你肯定會感到心驚肉跳。而且,這時候,你要是放眼望去,發現貨架上所有貨品的價格已經上漲許多的話,你就更是進退兩難了——無法判斷什麼時候該買,什麼時候該等了。如果這時你聽到有人說某種商品的價格突然降低不少,你就會又喊又叫地叫別人讓路。你好從一個貨架邊沖到另一貨架邊。然後,你又盡力推著車返回剛才的位置,因為又有人說薄荷醬也很便宜。那麼最後來收款處時,你肯定會覺得心力交瘁。那種「來得極不是時候」的感覺也會從心底裡升起來。 SIMEX的交易大廳裡,人漸漸多了起來,交易員們穿著顏色各異的夾克三五成群地站在裡面。其中的新加坡人大多穿紅色——那是他們認為的吉祥顏色,但杜裡特和東京人卻穿著綠色的夾克——他們正在爭論著,好像是出了什麼差錯。 看來,我遇到的那些事也會落到別人身上。他們也有麻煩。 空調器裡吹來的風讓巴林銀行工作間裡的那面小小英國國旗微微飄動著。一般情況下,到了下午它就會靜靜的了,因為那時候,空調器就被關上了。我朝我的工作人員們笑了笑。 卡羅、力塞爾還有艾力克都在等我。我又跟交易場地另一邊的馬上蘭和「侗揮了揮手——他們好像在談足球,因為「侗摸擬了一個踢任意球的動作。咦,怎麼沒看見喬治? 「喬治呢?」我朝他們嚷道。 力塞爾和艾力克都等著卡羅來回答。 「喬治打過電話來說他要遲到半小時,」這也太過份了。這傢伙已經開始無法無天了。 「那,現在有沒有接到委託?」 「有一個。」力塞爾說,「就由你和卡羅負責。一次別買大多,慢慢來,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走過交易大廳,來到日本政府債券(JGs)交易場地,隨著時鐘敲響八點,大家都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兩秒鐘後,嘈雜的談話聲猛地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轟鳴。這是一天中我最喜歡的時刻。市場由此開盤了——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的。那也是危機四伏的。我只要走上前,揮一揮手,就可以買進或賣出價值百萬的東西。但它又僅僅是「東西」,它不是牛奶不是麵包,不是萬一有一天世界未日來臨時人們能用的東西。我買賣的「東西」叫JGB,或者叫期貨或期權。但是人們並不在意它到底是什麼東西。那不過是一些買來賣去的數字。這就像在做乙醚交易。市場情況是無法預測的,每三秒鐘就會變化一次。但是,開盤時尤為變幻莫測,因為許多委託都必須在開盤後不久完成,這就使指數的變化幅度難以預料。 在我們加大交易量時,市場都會出現一陣騷動。然後,我們繼續買進賣出。 我走到摩根斯坦利銀行的辦公處,和康妮攀談起來。康妮曾在巴林銀行工作過。我也曾竭力挽留她。但是摩根斯坦利銀行願意給她高薪,而西蒙·瓊斯卻不願為她花那麼多錢。她工作十分出色。如果她留下來,一定已為巴林銀行賺下大筆利潤了——而且絕不會出錯。我的生活也會大不一樣。如果她留下來,我絕不會掩瞞那些損失的。我還沒開口,康妮便主動拿出一條水果香錠來。在SIMEX,我的愛吃糖是有名的。大家還都知道,如果手邊沒糖,我會去吃那些紙做的交易卡交易單。今年,我對糖果的嗜愛更是有增無減。我每天早上都寄出一份糖果的訂貨單。我一天吃下的糖果大約有十磅——跟一塊石頭差不多重了。也難怪我會日漸發福。麗莎為我那臃腫的腹部傷透了腦筋。在交易大廳裡,我顯得鎮定自如,但是,我覺得對糖的嗜好會影響我在人們眼中的形象。不過,吃糖也有一點好處:它讓我不再去咬指甲。我極不喜歡我的指甲的樣子,由於我長期咬它們,指頭都已經變紅了。手指頭上的肉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中,很不舒服。我的指頭變得圓圓的,就像被截肢的人身上剩下的殘肢一樣。 我返回巴林銀行做期貨交易的地方,打開布隆伯格(用電腦提供金融信息服務的網路)終端,想看一看足球賽結果。我知道,很多人把賭注押在西哈姆·阿森納隊的勝利上。市場的事可以等一等再說。我看到比賽結果了:阿森納隊以二比零取勝。李和切斯要難受一陣子了。我支持的是曼徹斯特城市隊。 該隊算得上常敗將軍,但總得有人支持他們吧。我返回布隆伯格市場索引,開始看日經二百二十五種指數的情況。我將內部對講機接到大販,馬上就聽到了米歐和本傑明閒談的聲音。我找到了弗南多。 「你過得怎麼樣?」 「還好。」對講機裡傳來他的美國口音,「只是現金有點困難。」 「我們過一會兒再談。」 我轉過身,對喬怒目而視。這個美國佬總是偷聽我的電話,然後把我的話一五一十地報告給東京的麥裡爾·林克。我決定到JGB交易場地那邊去工作。我已經不做套做交易了——至少是在目前。我想為88888帳戶中的頭寸做點什麼。這一年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我知道年終的審計會比月底審計嚴格得多,至少不會比月底審計松,我必須處理好88888帳戶——要麼做交易補償其中的損失,要麼繼續隱瞞下去。 我又從人群中擠回JGB交易場地,戴上耳機後,我撥通力塞爾的電話。 「嗨,是我。我在JGB交易場地。三月份的期貨合同怎麼樣了?」 「我們以二百五十的價格要求買進一百份;現在市場上有二十五份,報價二百六十。」 「有人在做嗎?」。 「摩根斯坦利銀行整個上午都在吃進,不過也就那幾份。」 「好的,我等一會兒再跟你談。」我掛斷電話。 我看著面前JGB交易場地裡那些顏色模糊的夾克,那些揮舞著的手臂。他們跟一群魚似的——都想安全地待在群體裡,不做鯊魚的口中食;又都想最先捕到食物。我們都是一樣的生物,可又彼此殘殺,想掐斷對方的咽喉。而現在,我就已經游離於群體之外了。我開始感到恐慌了。 他們稱之為「球在口中」。我投入市場的資金太多,我必須再將它們抽出來,多數交易員不會有如此巨大的頭寸,因為他們可用的資金限額很低,他們不可能投入大多資金,即使他們能夠做到,他們也不可能導致八千萬英鎊的損失。「球在口中」常常指三百萬或者至多五百萬的頭寸的情況。但是,我的損失額跟這個標準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我不想跟魚兒吃珊瑚似地,在市場上為一點小利進進出出。我需要一個大的變動。我能賺回大額利潤的唯一機會是市場上揚。這樣,我的「球」才會從市場的「口中」奇跡般地飛出來。否則,市場的鐵嘴鋼牙就要合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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