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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先用現實給他們澆一盆冷水,這一點十分重要。儘管有巴拿馬的先例,切尼從未見過大規模的戰爭。總統見過,但那也只是很早以前自己當戰鬥機駕駛員時從空中俯視。

  隨著轟炸的繼續,空中力量的一個不利側面開始引人注目,特別是2月13日發生的事件。那一天,我軍兩架飛機直接命中巴格達的費杜斯區的防空掩蔽部,我們認為它是一個指揮和控制點,而伊拉克人則聲稱它是防空掩蔽部。不管這一設施充當什麼角色,襲擊中有大量平民死亡確是事實,全世界的電視觀眾都目睹了死者從冒煙的瓦礫中被拖出來的景象。施瓦茨科普夫和我討論了這一慘劇。戰爭進行了一個多月後我們還需要轟炸巴格達鬧市區嗎?阿拉伯復興社會黨總部你能轟炸多少次,又為了什麼目的?沒有一個人會坐等著「戰斧」巡航導彈來襲。施瓦茨科普夫和我開始在每天下達飛行任務前更加仔細地審查目標清單。

  如不考慮別的因素,襲擊費杜斯區掩蔽部的事件表明必須發動陸空聯合進攻並結束戰爭。2月8日至10日,切尼和我對戰區做了短暫視察,在此期間,施瓦茨科普夫告訴我們,他將於2月21日前做好地面進攻準備。切尼和我一回到華盛頓,便立即將這一日期報告給等得不耐煩的喬治·布什。可是,3天后諾姆打來電話告訴我,21日不行。

  我說:「總統希望堅持這一日期,發生了什麼事?」

  「沃爾特·布默需要多給點時間,」施瓦茨科普夫答道。布默的第一和第二陸戰師的任務是在戰線的中央實施正面突破後直奔科威特城。為此它們首先必須攻破伊拉克軍花了數月時間構築的堅固的綜合防禦工事。海軍陸戰隊員必須克服反步兵和反坦克地雷地帶,帶餌雷的蛇腹形帶刺鐵絲網,密集佈雷場和很深的反坦克壕,然後還要翻越過20英尺高的沙堤和灌滿燃燒著的原油的壕溝。在此過程中,他們將遭受伊拉克步兵和炮兵火力的攻擊。布默希望有時間將他的攻擊點西移20英里,在這一地段,有一個伊拉克防禦陣地因遭到空襲而基本廢棄,而在其後面的另一道防禦陣地尚未完成工事構築。他還要求進行更多的空襲,以便在他的部隊行動前削弱敵人的防禦。

  「這將花數天時間。」諾姆說。他希望將地面進攻推遲到2月24日。

  「記住我們的戰略,」我提醒他,正面突擊包括海軍陸戰隊的任務在內,只是為了牽制住憑壕固守的伊拉克部隊。我說:「如果布默遭到頑強抵抗,他就停下來。」把敵軍牽制住,他的部隊就完成了任務,這就可以使第七軍和第十八空降軍在西線佈防稀疏的沙漠地區打出左勾拳。「我們用不著邊唱『海軍陸戰隊隊歌』,邊打死一群年輕人。」我說。

  我的基本作戰指導思想之一是戰場指揮官始終是正確的,在後方的指揮官則不然,除非證明出現另一種情況。戰場指揮官在現場,他瞭解地形、我情和敵情,因此我勸切尼接受諾姆的建議。切尼違心地前去總統那裡並獲准將地面進攻推遲到2月24日。

  我給諾姆回了電話,不過我認為他有點過於謹慎小心。在過去的幾周中,我目睹第七軍成千上萬的部隊和數百輛坦克大舉湧入沙特阿拉伯。我們已經秘密地將我軍裝甲部隊和空降部隊調到伊拉克暴露的西翼,而且我們正在靜觀伊拉克人是否會做出反應。他們所做的只是將另一個不滿員的師調到沙漠的那一部分。正好,我自言自語道。他們已中了我軍以正面大規模突擊和從波斯灣向科威特城兩栖登陸的佯攻之計,被搞得疲於奔命了。他們已把看家本領都拿出來了,現在哪裡有力量擋住我軍的左勾拳!早些時候我們曾擔心過,西翼的沙土地可能承受不了沉重的裝甲車輛。不過工程師們測試了沙土,並對我們說:「行。」我們詢問了當地的貝都因人,他們證實地質堅硬。

  由於米哈伊爾·戈爾巴喬夫試圖扮演和平締造者的角色,給進攻的時間表進一步蒙上了陰影。2月18日,伊拉克外交部長塔裡克·阿齊茲前往莫斯科聽取一項計劃。根據此項計劃,如果伊拉克人撤出科威特,我們將停止敵對行動。布什總統陷入了困境。他認為,現在採取這種做法為時已晚。我們花了600億美元,並將50萬大軍運送到8000英里之外的沙漠地,在這之後,布什想給在科威特的伊拉克入侵者以毀滅性的痛擊。他不想靠TKO①取勝,那樣薩達姆就會將其軍隊完完整整地撤回國內,並且有朝一日捲土重來。儘管如此,總統也不能讓人看成是拒絕和平機會。

  ①TKO,指在拳擊賽中,一方雖未被擊倒但已無招架之力時裁判員可宣佈對方由於技術原因而退出。——譯者注

  2月20日,諾姆打來電話說,他同他的指揮官們交談過,需要再一次將進攻日期推遲到2月26日。他說,他掌握著最新天氣預報,預計24日和25日天氣惡劣,26日可能放晴。惡劣的天氣無異于減少空中支援,而減少空中支援等於增加傷亡人數。我的處境好不尷尬。上次,切尼接受了我的建議。但是這一次我感到諾姆沒有給我以充分令人信服的理由再去向切尼和總統請示,先是布默需要調動他的海軍陸戰隊,轉而海軍陸戰隊需要更多的空中支援,現在又是天氣惡劣,說不準下一次又是沙特軍隊未做好準備。我下一次又該怎樣處理,推遲到28日?

  「注意,」我對諾姆說,「10天前你告訴我是21日。然後你想改到24日。現在你又要求推遲到26日。我怎麼向總統和國防部長交代?他們現在遇到了俄國人一個糟糕的和平建議,需要設法規避。你總得給我一個更有說服力的推遲理由。

  你不瞭解我現在受到的壓力有多大。」

  施瓦茨科普夫大發雷霆,大聲吼著:「你給我講的是政治理由,說明你不想勸阻總統去做軍事上行不通的事!你懂嗎?我的海軍陸戰隊司令說我們需要等一等。我們談的是海軍陸戰隊士兵們的生命。」他說,即使別人誰也不關心他們,他必須關心他們。

  好啊。我每一步都支持諾姆,我一方面擋開批評他的人,另一方面又減輕他的憂慮。我大聲反駁說:「你不要拿這壓我!你別想用不關心人的大帽子來壓我!用不著你對我說我不關心他人生死!你這是幹什麼,在你的指揮官們面前裝腔作勢?」

  施瓦茨科普夫說,他一個人在他的私人辦公室內,並以不亞於我的火氣喊道:「你是在壓我只考慮政治上的權宜之計,而把我的軍事判斷擱置一邊。我有很長時間這樣認為了!」突然,他的語氣一下子由憤慨轉為絕望:「科林,我感到我的腦袋好像被鉗子夾住了。也許我的腦袋要掉了。也許我正在喪失客觀性。」

  我深深吸了口氣。我最不想幹的事就是在戰鬥前夕把戰場指揮員逼上瘋狂的道路。「你沒有失去客觀性,」我說,「我們只是遇到了一個要解決的難題。我們這裡人人都充分信任你。到頭來,你知道我會把你的要求報上去的,事情還將按你的意見辦。」結束談話的時間該到了,要不我們之中誰又會再引發起大吵大嚷。

  未過半小時,諾姆又打來電話,提供了最新的天氣預報。24日和25日的天氣不會太壞,他說:「我們已準備就緒。」我們仍按原計劃於24日開始地面進攻。

  我不習慣穿著圓翻領毛線衫和運動衫在白宮露面,但是2月21日星期二晚上10點半鐘,我突然從家中被叫去開會。我來到總統的書房,總統說他剛從福特劇院回來,他在那裡觀看了一出好戲,是萊斯利·李的《黑鷹》,講的是圖斯克吉族飛行員的故事,即第二次世界大戰聲名顯赫的黑人戰鬥機飛行員。隨後到來的是切尼,穿著夜小禮服,參加為丹麥女王舉行的招待會的餘興未盡,精神抖擻。其他的人陸續來到,「八人幫」全齊了。我們得對戈爾巴喬夫即將到期的和平建議做出決定。俄國領導人當晚早些時候就此事給布什打來電話。總統的問題是如何對戈爾巴喬夫說「不」,而又不顯得丟掉一個爭取和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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