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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我把這些截收到的情報拿給溫伯格看。他每次給麥克法蘭打電話都試圖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國家安全顧問始終守口如瓶。最後,有一天,溫伯格實在氣極了,他把我找去說:「科林,我們是從什麼人那裡得到這些材料的?」我解釋說,是馬羅將軍偷偷給我們的,他是從國家保密局弄到的。

  「果真如此,」溫伯格說,「難道國家保密局不歸我管嗎?」

  我說應當歸他管,它是屬￿國防部的。國家保密局局長威廉·奧多姆中將是溫伯格的部下。溫伯格說:「你給奧多姆將軍打個電話,問他是在為誰工作?」

  我回到辦公室就給奧多姆打了電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感覺到了一個受夾板氣的人的兩難處境。麥克法蘭的國家安全委員會倚仗白宮的權威,指示把截收到的這些情報送給極小的圈子看,把國防部排除在外。我們立即澄清並糾正了這件事。

  溫伯格繼續斥責同伊朗的這種武器交易。看來,這筆交易把最卑鄙的不良商人都吸引來了。不過,對總統的忠誠仍舊是溫伯格思想中的一條主線。

  擬議中的這個武器交易是個糟糕的主意。但在當時,這只是個壞政策,還不是致使總統倒臺的犯罪行為。高級官員不能一同總統有分歧就大動干戈。而且,在當時看來,這個計劃由於其本身的愚蠢,遲早會破產。但是,我們低估了總統對這個計劃的支持,也低估了國家安全委員會要把它付諸實施的決心。

  這項武器交易對裡根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就是有可能使人質獲釋。人質的家屬來到白宮,總統無論到哪裡去發表講話,他們都跟著他。他們的呼籲影響了他。總統希望人質能獲釋,而且願意為他們的獲釋承擔政策上的風險。我本人也認為人質被恐怖分子扣押對於個人來說是悲慘的事情,我們應當盡我們所能來使他們獲得自由。不過,不能讓對外政策方面的決定受到扣押人質和恐怖行徑的左右。贖金,不論說得怎樣委婉,畢竟是贖金,是決不應當付的。向扣押人質行徑和恐怖分子讓步只能證明他們的武器有效。

  1985年12月初,麥克法蘭決定辭去國家安全顧問職務。那個可能接替他的人並未使我們受到鼓舞。在我陪同溫伯格在歐洲參加北約組織的一次會議期間,部長接到中央情報局局長小威廉·凱西的電話。卡普掛上電話後對我說,凱西很惱火。麥克法蘭的副手約翰·波因德克斯特海軍上將是最有可能取代麥克法蘭的人物。凱西說:「卡普,他根本不勝任這項工作。」波因德克斯特缺乏做這項工作所需要的那種深度和廣度。凱西希望溫伯格利用他對總統的影響幫他打掉對波因德克斯特的任命。

  我同波因德克斯特打過交道,對他是否適合擔任這項職務自有我的看法。他這個人很有才氣,但是是狹義上的、純技術意義上的才氣。他寧願用電腦同隔壁的一位同事聯繫,而不願與他面對面交談。有一天我打電話同他討論《華盛頓郵報》頭版的一條有點麻煩的報道。「我從來不讀《華盛頓郵報》。」他告訴我。

  「你不必同意你讀到的東西,」我說,「我也常常不同意我讀到的東西。但是,你要在這個城市裡做事,就必須知道像《華盛頓郵報》和《紐約時報》這樣的報紙在說些什麼。」

  「我也不看《紐約時報》。」約翰回答說。

  溫伯格的確給白宮打了電話。「總統先生,」溫伯格說,「我聽說麥克法蘭辭職了,你打算讓約翰·波因德克斯特接替他。比爾·凱西給我打了電話,比爾認為約翰不能勝任這個工作。所以比爾要我給你打電話。我看到,當總統解釋他一定要波因德克斯特擔任此職的理由時,溫伯格不住地點頭。溫伯格最後說:「總統先生,你若是覺得約翰合適,我相信我們大家都會相處得好的。」

  1985年12月中旬,溫伯格有兩個問題要同英國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討論。一個是有關絕密的F—117隱形飛機的事,二是有關一種軍用蜂窩電話系統的問題。英國人研製了一種叫做「雷鳥」的電話系統,法國人也有一個類似的系統,叫做「裡達」。兩種系統都很先進,我們在數年之中肯定趕不上。這兩個盟國都向美國陸軍推銷它們這種現成的產品,這是一筆40多億美元的交易。溫伯格這次去英國的任務就是要向撒切爾首相解釋為什麼英國人未能拿到這項合同,而法國人卻拿到了。我陪他到了英國。溫伯格在準備離開美國大使館到唐寧街10號的時候,對我說:「科林,我想你應當跟我一起去。我希望在討論這個問題時能把記錄記得好一點。」

  我們的駐英大使查爾斯·普賴斯也陪我們去了。

  我們被帶到撒切爾夫人的會客室。那是個安靜而舒適的房間,兩張長沙發相對擺著,還散放著幾把安樂椅。壁爐燒得正旺。首相的私人秘書查爾斯·鮑威爾迎接我們。他把自己的姓的發音讀成「鮑爾」。這時,首相進來了。她的頭髮梳得非常講究,穿的套裝看來也花了心思,顯得既莊重又有女人味。

  溫伯格設法先從比較容易的問題入手,來執行他的艱巨使命。他首先談到F—117戰鬥機的問題。他剛開口,首相就打斷了他。

  「親愛的卡普,我希望你知道,有關「雷鳥」系統的這樁噁心事是多麼令我煩惱,」撒切爾夫人開口道,「無論你說什麼都不能使我相信沒有在關鍵時刻進行過卑鄙的勾當。我們受了騙。你聽見了嗎?受騙了。別想對我說事情不是這樣。」

  這兩個人是彼此欽佩並互有好感的,特別是在福克蘭戰爭中卡普大力支持了撒切爾之後。他一動不動地聽著她繼續數落「卑鄙的勾當」和「上當受騙」。當她終於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溫伯格剛想解釋一下美國的決定,首相毫不客氣地又把他的話頭打斷。「法國人!」看她說這個字時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說一個難聽的綽號。那些可惡的人顯然做了些不得體的事。「我肯定他們沒有光明磊落地行事。」說到這裡,她轉向我:「年輕人,這段話不要記。」此後的10分鐘,她繼續表達她對法國人的看法和對她的美國本家的失望。最後,溫伯格再度試圖耐心而講理地作出解釋。「別說了,卡普,」她像一位女教師斥責小學生那樣說,「我說了,肯定在關鍵時刻幹了卑鄙的勾當!我不是說了你不要對我講事情不是這樣嗎?你沒有在聽我講話嗎?」

  在旁觀者看來,這番表演實在很精彩。但我從溫伯格臉上那被霜打過似的表情可以猜出,這個發洩對象卻感到很不舒服。瑪格麗特·撒切爾在公開場合那種鐵娘子形象是決不摻假的。她肯定是我所見過的最可怕的領導人之一。我可看到她那張有名的利嘴是怎樣劈頭蓋臉地教訓溫伯格的了。

  每當我們以為那個武器換人質建議已經被腰斬了的時候,溫伯格卻從白宮帶回來消息說此建議鼓噪得更響了。一次他從白宮回來後,讓我瞭解一下,如果由以色列把他們庫存的武器交給伊朗人,我們能用什麼辦法為以色列把這些武器補充上。我到國防安全援助局去找了漢克·加夫尼,要他準備一份有關各類武器轉讓所牽涉的法律問題的備忘錄。國防安全援助局是國防部的一個單位,專管向外國銷售和供應武器事宜。由於我知道溫伯格對此事並不熱心,就要加夫尼多強調消極方面。他作了答覆,說是為以色列補充武器的恰當途徑是依據《武器出口管制法》來辦,該法要求把這種武器轉讓的始發地和最終目的地通報國會。而這正是國家安全委員會不想披露的情報。就在溫伯格要去白宮再次開會的當兒,我把這個備忘錄交給了他,希望這一次我們可有了能把這個害獸置於死地的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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