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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在一塊路標處過境後,他想抄近路,結果迷了路,走進了深深的山谷中。他跌跌撞撞地摸出山來,好容易才看到一棟村舍。主人是個年老的農婦。鐵托累極了,老婦人把他帶到一個草堆旁,由他睡去。這一覺從早晨直睡到中午。在老婦人家吃了頓飯,鐵托又上了路。剛走到村口,突然聽到幾聲槍響。過了一會,只見幾個帶著槍,身著便服的年輕人不知從什麼地方跳出來,其中一個人厲聲喝道:「站住!」

  這些人並不是邊境警衛,他們衣袖上戴著卐字臂章,是一夥奧地利的納粹分子。鐵托上前解釋,是南斯拉夫的旅行者。那夥人不容他多說,命令他回去。他只好轉過身來,重新往邊境走去。

  原來,正是這一天奧地利總理陶爾夫斯在維也納被刺,納粹分子企圖在全國趁機奪權。這個偏遠的村子也發生了戰鬥,納粹分子正跟政府軍交手。

  鐵托等到看不見那夥人後,改變了方向,朝克拉根富特走去。不料這裡也在打仗,一支政府軍小分隊攔住了他。此地已過了登山者可以通行的8英里以外的範圍。鐵托向他們解釋,他本想回到南斯拉夫的耶塞尼策去的,因為路遇納粹分子,只好繞道這裡。小分隊沒有為難他,讓他走了。走到策洛維奇車站,他乘上了一列去維也納的火車。

  鐵托找到了南共中央。米蘭、戈爾基奇、弗拉基米爾、喬皮奇都在那裡。戈爾基奇是烏克蘭人,年約30歲,身材高大,一頭紅發。他1918年參加了青年運動,1922年起就一直在共產國際機關工作。當烏克蘭的喀爾巴阡地區分離出去時,他自己選擇了南斯拉夫國籍。1932年,共產國際任命他為南共書記。

  中央委員們圍著鐵托,如饑似渴地聽他介紹國內情況。鐵托盡可能詳細地說明一切,同時也將自己對中央設在國外不利於領導鬥爭和不易聯繫的意見坦率地告訴了他們。

  在維也納期間,鐵托參加了中央的工作。幾個星期以後,中央派他回國籌備召開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的黨代會,並為全南斯拉夫的黨代會作準備。這意味著他參與了黨的最重要活動的領導工作。

  鐵托按照來時的路線回到南斯拉夫。他以全部精力投入到籌備這兩個代表大會的工作中。他曾將工作進展報告給中央:

  年輕的代表們對婚禮(指代表大會)的印象特別深刻,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這種事情,外地來的代表也一樣,這足以說明人們對這次婚禮的重視。從省裡來的代表們提出的報告說明黨的組織已經深深地紮了根,例如錫薩克已有60名黨員,周圍農村也有這樣多的黨員……

  報告中,鐵托還談到了薩格勒布黨組織的恢復和發展,建議在發展黨員時不要過於謹慎。

  克羅地亞的工作完成之後,他隨即去盧布爾雅那籌備斯洛文尼亞的黨代會。

  斯洛文尼亞的這次大會對這個地區,乃至全國的鬥爭都具有特別重大的意義,鐵托為它起草的報告後來成為南共進行國內革命的指導思想。報告中提出了無產階級革命必須與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同時進行的政策和策略。

  大會是1934年9月在斯洛文尼亞大主教羅茲曼的夏季別墅裡舉行的。主教與他同父異母的兄弟不和,他不願意跟這位兄弟住在一起,便叫他搬到這所郊外的大房子來住。別墅有好幾個工匠是南共黨員,他們把羅茲曼兄弟拉了過來,為代表大會提供了這麼一個既安全又便利的會場。大會代表30人,會開了兩天兩夜,代表們吃住都在別墅裡。主教兄弟非常高興能有機會招待這幫神秘的客人。桌上鋪上了雪白的桌布,擺著晶亮的玻璃杯和印有主教紋章的碟子。

  在這次大會上,鐵托第一次同愛德華·卡德爾見面。卡德爾比鐵托小20歲,他個子矮小,皮膚黝黑,不多說話。他被捕的經歷足以說明他的人品,鐵托對卡德爾產生了很好的印象。鐵托說,判斷一個人主要是看他幹了什麼,而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誇誇其談的人很難取信於他。而「卡德爾同志是個很安靜的同志,也正是他的沉靜使我產生了最深刻的印象。在許多人受到宗派主義影響時,他仍然是個忠實的革命者。」

  兩個地方黨組織的代表大會召開之後,鐵托被召去維也納彙報工作。通過他的努力,中央的權威在逐步恢復。中央對鐵托這一段時期的工作感到滿意。

  回國前,中央交給他的任務是具體負責第四次全國黨代會的籌備工作。

  鐵托回國沒幾天,1934年10月9日,發生了一件震驚全國的事,亞歷山大國王在法國被刺。暗殺是克羅地亞民族極端主義分子幹的。王國政府立刻在全國採取了緊急措施,並趁機加緊了反共活動。

  鐵托在國內已有危險,中央委員會指示他立刻取道維也納去蘇聯。

  由於邊境也被嚴加控制,用老辦法越境不太可能。他決定冒用一個捷克工程師的護照,貼上假照片,並偽造了簽證。這是他第一次使用假證件,他總覺得護照偽造得不太像真的,一路上惴惴不安。

  他乘火車離開南斯拉夫,與他同座的是一位奧地利婦女,她還帶了一個嬰兒。列車到達邊境車站耶塞尼策時,警察上來檢查。這時那個奧地利婦女站起來,請鐵托幫她抱一下孩子。鐵托接過孩子,把他放在膝蓋上,一隻手去掏護照。恰好,這孩子突然撒尿,弄濕了他的褲子。他把孩子高高舉起,尿水一滴滴往下灑落。警察見到這場面笑了起來,緊張的氣氛略有鬆弛。警察邊笑邊匆匆看了一下他一隻手遞過來的護照,蓋上章還給他就走了。鐵托安全到達維也納。

  中央原本決定派鐵托去工會國際工作,因故沒有成行,後改為派駐共產國際工作,處理南斯拉夫事務。而在國內,與此同時,1934年12月,由鐵托具體籌備的第四次黨代會在盧布爾雅那召開。大會選出了以戈爾基奇為書記的新的黨中央,鐵托正式進入中委,並進入中央政治局。

  但他們兩人並未出席會議。

  就在鐵托準備前往莫斯科之前,又出了點意外情況。他在維也納是租了一個猶太老女人的房子住的。房間在4樓,他不想去警察局登記暫住,免得惹麻煩。這天他坐在房裡清理文件,突然,有人敲門。是一位鄰居,他說屋裡有煤氣。的確有煤氣,而且氣味很濃,鐵托也嗅到了。

  其他房客也走出來,他們一起到了廚房,煤氣是從那裡出來的。結果他們看到房東的女兒倒在地上。她企圖自殺,此時已昏迷過去。鐵托將她抱起來,送到自己房間,替她做人工呼吸。這時,屋裡擠滿了人,地上,桌上到處散落著各種文件和報告。忙亂中也來不及收拾。恰恰這時警察來了,為了那女人的事,他們需要取證,便問鐵托,姓甚名誰?何方人士?什麼公幹?鐵托一一照答,警察明白了,他是在幫助人家。幸好,他們沒有注意到地上去,也沒要看證件。等到急救站的醫生來後,所有的人才離去。

  鐵托趕快收拾好文件,跟著走出了房門。他知道在某處咖啡店一定可以找到那猶太老婦人。果然在那裡找到了她。他把她女兒的情況告訴了她,並請她幫忙把他房間的東西包紮好,送到某處。老婦人如約辦了這些事。晚上她把鐵托的皮箱送來,並對他所遇到的事表示歉意。她告訴鐵托,女兒已經蘇醒過來了,原來她是在一家時裝店工作,乘老闆不在時偷了他的錢,被主人發覺後,感到丟人而行此下策的。鐵托則暗自慶倖,此事沒有給他招來牢獄之禍。

  一切安排妥當,鐵托動身去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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