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30)_學達書庫

三〇

　　在另一些詩篇中，那種心理的情趣似乎更為混雜。

　　孩子對小動物和小鳥兒都充滿同情，因為他還不能把握自己的外部世界的區別。他很容易將自己和籠中的鸚鵡，以及向媽媽乞食的淘氣的小狗等同起來。他還以為爸爸在紙上所寫的文字跟自己亂塗一氣的東西是差不多的。他總是弄不懂為什麼他用一張紙做了一隻小船就要受到媽媽的責駡，而爸爸似乎浪費了許許多多的紙張，卻沒有受到媽媽的一丁點責備。幾年以後，當孩子長大了一點，他突然感到了自身的重要，他要證明自己的優越性。但是在他的自負和證明過程中，嘲弄和荒唐是交揉在一起的。

　　想像是兒童的天賦。他聽過無數故事，而且自己也會編謅故事，因為他也具有一個藝術家將自己置身於想像的情形之中的能力。他完全明白當自己長得像父親一般高大的時候應當如何處世行事。自然，他所注意的只是父親的一些最瑣細的活動和舉止。但是孩子對故事的虛構卻具有這樣一種力量，使我們儘管禁不住好笑，卻不能不驚歎他觀察的細心以及他自以為處身于父親地位的自信心。這種胡謅海外奇談的本事，以一種經久不衰的生動性表現在《英雄》中。在這首詩中，孩子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個想像出來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中，他儼然成了一個單槍匹馬同一夥匪徒搏鬥，將母親拯救出來的英雄。孩子也懂得他的這段功績只不過是一種臆想，但他非常想望有朝一日能使這樣的事情變為現實。那時生活就會變得象本故事書似的，即使是他那老是懷疑他的哥哥，也不得不說：

　　「這是真的嗎？我還一直以為他是很嬌弱的呢！」詩歌再次表明兒童是想像和虛構的天才。他們特殊的創造性思維往往是成年人根本無法企及的。

　　柔情的低語——《園丁集》

　　《園丁集》共收入詩85首，大多是詩人從《夢幻集》中選譯的，其餘的譯自《刹那集》、《繽紛集》和《金帆船集》。詩集以頭一首詩裡主僕對話時僕人要求作園丁而得名。

　　《園丁集》是一部關於人生、愛情的哲理詩集，詩人自願做一個「為愛情、人生培植美麗的繁花的園丁」，他以優美而富有哲理的詩句，歌頌了純真的愛情，抒寫了自己對人生的理想。詩人在自序中說，這部詩集裡都是「關於愛情和人生的抒情詩」，「如果我坐在生命的岸邊默想著死亡和來世，又有誰來編寫他們的熱情的詩歌呢？」「有誰把生命的秘密向他耳邊低訴呢，如果我，關起門戶，企圖擺脫世俗的牽纏？」

　　我們把這看作詩人選擇這部詩集的用意。

　　愛是詩歌永恆的主題。在這80多首詩中，詩人細緻描繪了青年男女在戀愛中各種複雜而微妙的心理活動、思想感情，以及對生活的熱愛與追求，詩人鼓勵青年不可因失戀而消沉，不能強求不該得到的愛情；詩人不贊成苦行者離家，認為這是違背神的意旨的，從而肯定了現世的人生。

　　這些詩使人們感到，詩人真像一個辛勤的園丁，用勤勞的雙手，澆灌著一朵朵美麗的愛情之花。詩集中有初戀的羞怯，相思的苦悶，期待的焦急，幽會的顫慄，新婚的快樂，生離死別的痛苦詩人仿佛引導我們進入了神秘的愛情世界，領略其中的痛苦與歡樂，同時體現了詩人對理想生活的執著追求。

　　泰戈爾熱愛生命、熱愛大地。在《園丁集》中，處處洋溢著詩人的這種情感。第43首詩就表現了青春對於虔誠的棄世觀念的蔑視。因為青春是和愛情密切相連的，而只有愛情才能賦予短暫的生命以不朽的意味。請聽詩人發自內心的聲音：

　　不，我的朋友，我永不會做一個苦行者，隨便你怎麼說。
　　我將永不做一個苦行者，假如她不和我一同受戒。
　　這是我堅定的決心，如果我找不到一個蔭涼的住處和一個懺悔的伴侶，
　　我將永不會變成一個苦行者。
　　不，我的朋友，我將永不離開我的爐火與家庭，去退隱到森林裡面。
　　如果在林蔭中沒有歡笑的迴響；如果沒有鬱金色的衣裙在風中飄揚；
　　如果它的幽靜不因有輕柔的微語而加深。
　　我將永不會做一個苦行者。
　　讓我們像詩人那樣珍惜注滿青春的愛情，
　　和燃燒愛情的永恆的青春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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