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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5年整個春天,托爾斯泰都在緊張地寫《復活》,7月1日完成了初稿。他在7日4日的日記裡寫道:「《科尼的故事》(《復活》)潤色完畢。」

  由於妻子目前的狀況,托爾斯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不能考慮離家出走改變生活環境的問題了。而在這個環境裡繼續生活下去,卻是十分痛苦的。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會考慮到死的問題。可能正是因此,他在1895年3月27日的日記裡,起草了遺囑。他的女兒瑪莎當時就抄了一份藏在身邊。1901年7月23日,托爾斯泰在這份遺囑上簽了字。這份遺囑對瞭解托爾斯泰的思想很有價值,因此我們把其主要部分摘錄下來:「1)把我葬在我去世的地方價錢最便宜的公墓裡,假如我死在城裡的話;而且要像人家埋乞丐那樣,用一口價錢最便宜的棺材。不要擺鮮花和花圈,也不要致悼詞。假如可以的話,不請神父,不舉行安魂祈禱。

  但是,假如將來料理我的後事的人不願意這樣做的話,那就讓他們按照慣例舉行安魂祈禱好了,不過要儘量節約、從簡。

  「2)不在報上發佈逝世消息,不寫訃告。

  「3)我的全部文稿都由我的妻子、切爾特科夫、斯特拉霍夫[以及我的女兒塔尼婭和瑪莎]([]裡的詞句是我自己勾掉的,女兒們不必做這種事)中間在世的人審閱和處理。我不要兒子們承擔這個義務,不是因為我不愛他們(感謝上帝,近來我越來越愛他們了),同時我也知道他們是愛我的,但是他們並不完全瞭解我的思想,也沒有注意過我的思想進程……我請求把我獨身生活時期的日記毀掉,不是我想對人隱瞞自己那段卑劣的生活(我的生活從俗人的觀點來看是沒有原則的年輕人通常所過的那種糟糕的生活),而是因為在這些日記裡我所記載的只是由於意識到有罪而使我痛心的那些事情,因此這些日記會使人產生不正確的、比較片面的印象,而且會造成……

  「不過,就讓我的那些日記照舊保存下來也可以。從中至少可以看到:儘管我年輕時的行為十分庸俗、十分糟糕,但我終究沒有被上帝所拋棄,而且開始理解並且愛上了上帝,雖然是到暮年才開始,而且程度也不夠。我請求那些對其餘文稿進行審閱處理的人別把所有的東西都發表,而只發表那些可能有益於人們的東西……

  「4)關於以前那些著作的版權:我請求我的繼承人把十卷集和《識字課本》的版權都交給社會,也就是說,放棄版權。但是,我就此事只是提出請求,決不是非照辦不可。做到這一點是好的,而且對你們來說也是一樁好事。假如你們不做,這是你們的事。這就是說,你們未能做到。近十年來,我的著作都是被賣出去的,對我來說,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事情。

  「5)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懇求所有的人,不分親疏,都別讚揚我(我知道有人會做這種事的,因為我在世時就有人以極其不好的方式這樣做過)。假如有人打算研究我的作品,那就應該深入領會作品中上帝的力量通過我來闡述的地方,同時應該把它們運用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有時,我感到自己是上帝意志的傳播者。我經常是那麼不純潔,那麼滿懷私欲,以致這一真理的光芒由於我的愚昧而變得暗淡了,但是這一真理有時候還是通過我而得到傳播的,這是我生活中最為幸福的時刻。上帝保佑,但願這一真理在通過我傳播時不受到玷污,但願人們能吸收到真理的營養,儘管從我這裡得到的真理是渺小的不純的。

  「我的作品的意義僅在於此。因此,為了這些作品,對我只能罵,絕不能讚揚。」

  這年8月初,契訶夫初次來訪托爾斯泰。契訶夫在給蘇沃林①的信裡說:「我在托爾斯泰那裡度過了一個半晝夜,所留下的印象是非常美好的。我感到輕鬆愉快,就像在家裡一樣,而且我跟他的交談也是輕鬆愉快的……」在下一封信裡,他又說:「托爾斯泰的女兒非常討人喜歡,她們非常熱愛自己的父親,而且對他懷有一種狂熱的信仰。這就是說,托爾斯泰確實是一種偉大的精神力量,因為,要是他不真誠、不完美的話,那女兒們首先就會對他產生懷疑,因為女兒就像麻雀一樣,用穀糠是騙不了的……未婚妻和情人是可以任你欺騙的,在愛你的女人眼裡,甚至笨驢也會被當作哲學家,但是女兒卻是另一回事。」

  ①蘇沃林(1834—1912)俄國政論家、文學家、出版家。

  第二十八章 風刀霜劍

  1895年冬天,托爾斯泰夫人身上開始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她開始打扮起來,突然對音樂產生了濃厚興趣,常去音樂會聽音樂,並且學起音樂來,越來越喜歡跟家裡的常客、作曲家、鋼琴家塔涅耶夫在一起消磨時光,有時候還跟他一起去聽音樂會。家裡人和來做客的外甥女都覺得有些看不過去。

  1896年9月26日,外甥女麗贊卡給女兒寫信說:「我在亞斯納亞·波利亞納的最後一天,索菲婭舅母回來了。她顯得年輕,快活,漂亮,愛打扮。平生第一次我覺得她不順眼。她跟塔涅耶夫的奇怪關係(我說「奇怪」,因為我不知道怎樣形容一個五十二歲的女人的感情),實在太出格了,以致舅父終於忍受不住,跟她吵了一架,都說是因為嫉妒,而照我們看,只不過是委屈,受侮辱,還有憤怒罷了。吵完,她便向科茲洛夫卡車站跑去,好像去臥軌自殺,其實她在花園裡呆了一夜,總而言之,她丟盡了臉面。他們都苦惱透了。塔尼婭到奧爾蘇菲耶夫家去了,瑪莎由於神經長期處於緊張狀態而完全病倒了。我明白,對這樣的母親是不能尊敬的。這一切都不是現在才開始的,而是在夏天,8月間,在我離開亞斯納亞·波利亞納這條被我稱為『裝滿各種聲音的麻袋』之後發生的。這一切事情發生過後,她卻若無其事,依然故我,愉快爽朗,預定了所有音樂會的長期票,其他一切,一概不放在心上!」

  由於妻子趕到彼得堡去看塔涅耶夫的歌劇首場演出,托爾斯泰於1897年2月1日給妻子寫信,說:「你跟我說過,要我放心,後來你又說,你是不會去看排練的。我一直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排練,我甚至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一切多麼叫人痛苦啊。當我得知,雖然你花了那麼多時間在盤算什麼時候到彼得堡去,但結果是,你正好在不該去的時候動身了;對此,我是不高興的,比不高興還要……你說什麼你無法對自己的旅行另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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