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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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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婦倆離去了。編輯趕緊把一篇題為《摩西疑為兇手,哈麗特·塔布曼被拒發退休金》的簡訊送去排印。 傍晚時分,兩個人走進編輯室:排字間工長英森和老工人貝茨。 「先生,」貝茨說,「我以排字間工人的名義告訴您,這則簡訊,我們不排。」 溫多維靠在圈椅上。 「要不是看你打過仗,貝茨,」他慢條斯理地說,要建議您去辦解雇手續了!」 「我們不排,先生!」貝茨重申道,「這是誹謗!」 「這與您什麼相干?報紙是我辦的,還是您辦的?各自幹活去!」 「不,先生,」英森板著面孔說,「印刷廠罷工了。」 溫多維望望英森,連同圈椅一起轉向貝茨。 「200塊,願幹嗎?」他問。 「難道我是卑鄙小人?」貝茨答道。 「300!……350!……」 「得了吧,老闆!」貝茨說,「我認為,您是聰明人。我們可是買不動的。」 「英森,我給所有的工人提工資。」 「是啊,先生,」英森說,「我們不受收買。這篇簡訊登不出來的。」 「啊,我明白了,」溫多維仔細端詳貝茨,仿佛是第一次見到他,說,「您在進行鼓動!您這個英國佬,啊,共產主義分子!」 「我不是共產主義分子。」貝茨答道,「不過,我曾在裡士滿升起過勝利的旗幟。」 「呵,旗幟!您會跪在地上乞求工作!」 「不會的。」貝茨答道。 「走著瞧吧,」編輯說罷,轉過身去背向他們,「我要審查一遍排字工的名單,儘量剔除當過兵的人。聽見嗎,英森,貝茨先生將跪著乞求工作,啊,就是這樣,去吧!」 「親愛的摩西!給您寫信的,是康巴希河上的黑人。在打仗那些日子裡,您曾來過這兒。黑人們至今也忘不了您。您作為已故的林肯老爺(他的靈魂在天)的大天使來到我們這兒,從褻瀆神靈的人們加給我們的鐐銬中,把我們解救出來,給我們帶來了自由。 「我們要告訴您,您知道的那些種植園,都被東家丟棄了。他們都躲進了遙遠的城市。可是稻田荒蕪了。我們就組織起來,決心奪回這些土地,種上水稻,讓大夥都有飯吃。我們佔領了兩個莊園,佔領了大河左岸的所有土地。然後,我們不再分成一座座農場,而是合力進行耕種。沒有任何人來干涉我們。白人鄰居從堤壩走過,拍拍草帽說:『黑鬼們倒有能耐,沒讓卡羅來納州金色的穀子斷種!』我們照老樣把水稻栽下去。壟溝不太深,寬度也無非只有兩步。秧苗長到小孩的兩拳高時,我們灌了一次水。太陽直射地面的時節,我們又灌了一次。秧苗變黃時,我們灌了第三次。我們把水草和野草都拔除得乾乾淨淨,這樣,比起東家還在的時候,稻子長得純淨多了。 「我們把水排幹以後,就用鐮刀收割莊稼,一垛垛堆起來,然後脫粒,賣掉一部分,留一部分過冬。我們還儲備了種子。感謝上帝,收成不錯,大夥都歡天喜地。可是城裡來了位有學問的老爺,他說,國會並沒有把這塊土地劃給我們,我們是在無償使用別人的田產。我們告訴他,無論按天意還是人意,這土地都是屬我們的,因為東家把它丟下了,就像拋棄一群長疥瘡的牲畜,讓它荒廢著。我們說,不允許東家再回康巴希河來。那有學問的老爺聽完,就走了。 「他走以後,開來許多揚基兵。一個少校老爺聲明說,要是我們不交出土地,就觸犯了法律,要送我們去坐班房。揚基們不願向我們開槍,我們也不願向揚基開槍。因為他們同那些褻瀆神靈的傢伙打了四年仗。於是,我們退讓了。 「我們的情況,您很瞭解,所以我們寫信給您,請您問問總統老爺,問問所有的國會議員,現在還有沒有正義?這個州金色的穀子,不該我們種,該誰來種? 「300個黑人男女在南卡羅來納州康巴希河畔向您祝福,願您幸福、愉快!原中士剛果·吉姆·本森代筆並簽名。」 哈麗特既無法請示總統,也不能詢問國會。同戴維和簡·貝利商量之後,她和他們決定去一趟南方,看看那些戰爭結束不久的地區眼下情況怎樣。戴維和簡·貝利先出發,在波特羅亞爾島上,還給她寫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 過了一周,哈麗特也乘火車啟程了。不過她沒有馬上到島上去。幾天後,她已經來到康巴希河上;當年,她曾同蒙哥馬利從炮艦船舷上觀察過這條堤壩。此刻,她身邊站著一位老黑人,他就是在戰爭期間,在那所被棄置的空房裡,在「林肯老爺的朋友們」的密會上,哈麗特第一次遇到的那個人。哈麗特眼前展現著一片熟悉的稻田。不過,現在田裡是一派黃褐色,散發出腐草刺鼻的味兒。遠處高崗上,一個士兵扛著步槍踱來踱去。 「田就這樣荒蕪了。」老人說,「去年,這兒的景象可大不相同啊!許多人在田裡幹活,儘管水沒膝蓋。大夥都唱著很動聽的歌兒。」 「莊園主回來了嗎?」哈麗特問。 「沒有,摩西。他們沒回來。他們沒交稅,土地早被奪走了。啊,他們老早就是厚著臉皮靠借貸過日子的人!」 「這些土地歸誰了?」 「公司。來了幾個揚基,土地賣給他們了。」 「不錯,」哈麗特若有所思地說,「要由他們來交稅了。」 「公司是什麼呀?」 「一群田產投機商,騙子手!你們的土地就是落到他們手中了。」 「你怎麼不告訴總統和國會?」 「現在這位總統並不喜歡黑人。國會又在搞修正案,搞條條款款……」 哈麗特在堤壩上疾行,空蕩蕩的田野裡,群蛙呱呱聒噪,她也無心顧及。 在波特羅亞爾島上,哈麗特作為一位顯貴客人,受到隆重歡迎。一隻大舢舨劃到岸邊,劃槳的人都裹著式樣相同的白頭巾,傾身俯在槳上,齊聲「咳咳」地喊著號子,像一群名副其實的水手。戴維和簡·貝利在島上等待她,倆人都顯得喜氣洋洋。隨後,剛果·吉姆走上前來,他肩上佩著一條紅色綬帶,哨兵們「舉槍敬 禮」。 「熱烈歡迎您光臨我們的黑人共和區。」剛果·吉姆滿面春風地說。 確實,這裡是一個黑人的國度。島上的種植園全部劃分成了一座座農場。過去的軍醫院和倉庫是臭氣熏天、蚊蠅成群、污泥滿地的地方,不少傷病員死在這裡。現在,這兒建起了許多整潔的房舍,都有窗戶和陽臺。路上的障礙物也清除了,路百打掃得乾乾淨淨;路的盡頭是一座板棚,人們在這兒開設了一間食品店。田野上,黑人農民正在耕種,他們高舉長鞭,同騾子一道奔跑,活像一群活蹦亂跳的少年。 「我們搞到一筆貸款,買了騾和犁,」戴維向哈麗特解釋道,「還運來了夠1000人吃的糧食。我們辦起一間鐵匠作坊,一家制鞋廠……」 「還辦了學校,」簡·貝利興高采烈地說,「有兩間教室,教室裡還有火爐,有黑板、粉筆。」 「沒人來找麻煩嗎?」哈麗特問。 「他們想干涉我們,」剛果·吉姆嘀咕道,「國會要我們遷走,但我們拒絕交出這塊土地。不久,開來了一個營,大夥就敲響戰鼓。雙方都荷槍實彈。我們挖戰壕,在港口設障礙。我叫我們的隊伍一字兒排開。白人軍官一看,說:『莫非你們過去都當過兵?』我答道:『完全不錯,先生。整個海岸上,優秀射手有的是。』他又瞧了瞧,說:『可怕!這陣勢真威風!好久不見這樣的陣勢了。』最後,他把他的一營人帶走了,事情也就此了結。」 「這比那些決議厲害多了!」戴維快活地添上一句。 簡·貝利帶哈麗特去參觀學校。她在黑板上醒目地寫下一個「A」,孩子們就拖長聲音念出它的名稱音。有生以來,哈麗特第二次覺得她的眼睛濕潤了,她已經50開外的年紀,可至今仍然一字不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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