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塔布曼 | 上頁 下頁
一八


  霍普金斯喜笑顏開,仿佛他不是在賣掉一個人,而是在對即將畢業的教會學校學生發表臨別贈言。海特被帶進院子,本·羅斯和老麗特沮喪地站在那裡。板棚前停放著一輛篷車,一名黑人車夫和路易士先生坐在駕車座上。路易士是個身體顯得虛弱的人,長著窄窄的一串鬍鬚,戴一副金絲眼鏡。他瞥了海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也許他認為花200塊錢賤價買來的這個壯實女子,今後會給他帶來成倍的進項。別的問題他就不去考慮了。

  「海特,永別了!」女兒經過老本身邊時,父親甕聲甕氣地說道,「可別把身體拖垮了!」

  「除非殺死我,」海特答道,「我是垮不了的!」

  老麗特撲向女兒,但人們將她拉開。她抓住丈夫的手,木然地站立著。海特最後望了兩個老人一眼,鑽進烏黑的篷車。霍普金斯把她綁在長椅上,翻身上馬。鞭聲一響,塵土飛揚,大車走上了通往坎布裡奇的大道。

  海特在車裡顛來倒去,凝聽著霍普金斯的馬節奏鮮明的蹄聲。她感到異常窒悶。後來,她睡去了,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她的嘴唇和手腳都變得涼悠悠的,眼前掠過閃閃的群星:綠瑩瑩的、白晃晃的、紅殷殷的;一條橙黃色的帶子,霞光般地一閃,隨後,一切都在冥冥之中逝去。她只覺得大車在搖動,後來這種感覺也沒有了。她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草地上,眼前只看見路易士的鬍子和他的金絲眼鏡。

  「醒來了,」路易士先生沉吟道,「真糟糕,糟透了……你經常是這樣嗎?」

  「什麼——經常這樣?」海特吃力地反問。

  「就是說,昏暈啦,親愛的,」路易士說,「額頭上挨這個小窟窿很久了嗎?」

  「很久了,路易士老爺。」

  路易士歎了口氣,剪著雙手在草地上踱來踱去。

  「你這額頭上吃的什麼傢伙呢,親愛的?」

  「是砝碼,路易士老爺。」

  「多重?」

  「他們說有兩磅,老爺。」

  「哼,用砝碼打你,要看隔多遠,使多大力氣……200塊……哼……昏暈……哼,看來,他們把你賣給我,是一場騙局!」

  路易士先生說著,直氣得發抖。

  「上車吧,親愛的。」他說。

  這次沒有把她綁在長椅上。霍普金斯也不知往哪兒溜了。大車又開始搖搖晃晃,海特的頭疼得厲害,「昏暈」二字把她自己也嚇住了。以前她還從沒聽說過這兩個字,或許這是一種什麼大病吧?

  大車晃蕩了好久,直到黃昏時分才停下。

  「出來吧,親愛的。」路易士喊道。

  海特從車上爬下來,看見的是一幢熟悉的大房子——她又被帶了回來。

  她在院子裡等了很久。屋子裡傳來激烈的爭吵:一個是路易士尖聲的叫嚷,一個是湯普森柔和的低音。聽不清他們吵些什麼。後來,霍普金斯來到海特跟前,正要舉拳揍她,可拳頭在空中停住了,他把手垂下:

  「滾回去!」他說,「主人退錢了。」

  戴維·金布斯用棍子仔細敲著樹根、小路和所有開闊的地方,他和簡把耳朵緊貼在地上,可是什麼也沒聽見。

  「火車總是轟隆轟隆響的,」簡說,「火車頭還嗚嗚叫,地下鐵道不會太深。」

  他們繼續深入森林,來到人跡罕至的地方。為防備萬一迷路,戴維在樹上作著記號:折斷某些樹枝,並記住某些樹叢或特徵。

  秋天又到了。在美國,9月的森林真是色彩繽紛:藍紫、紫紅、橙黃、金黃。橡樹和槭樹像罩上了一層花朵綴成的外衣,光彩煥發。若是在紫紅和金黃的樹叢中有一片碧綠,那一定是纏繞在樹枝上的一大串野葡萄。野葡萄的枝葉垂掛在樹上,就像一道凝滯的瀑布,或一條高懸的窗簾。

  森林裡幽深陰暗,陣陣秋風吹動金黃的樹葉,簌簌作響,仿佛有人在竊竊私語。這風聲把簡嚇得戰慄不已。

  「別怕,簡,」戴維說,「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我們是在密林最深處。」

  他彎腰拾起一根橡筋條的長線。

  「這是什麼?」簡問,「是什麼野獸身上的吧?」

  戴維嗅了嗅,翻來覆去看了一陣,困惑不解地說:

  「好像是根琴弦。」

  「什麼,戴維?這地方哪來的琴弦?恐怕是根草莖吧!」

  他們繼續往前走。簡深信這些密林裡從沒來過人。這裡的林木種類繁雜:槭樹、短針松、雪松,樣樣都有。一些低矮的油綠柏樹在空曠的地方獨自生長。松鼠拖著長大的火紅尾巴在樹枝間飛騰跳躍。一些松鼠爬下樹幹,瞪著閃爍的小眼睛打量林中這兩位不速之客。

  「這裡松鼠不怕人,」戴維驚奇地說,「人估計離小島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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