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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究竟如何解釋這種普遍存在而令人難以置信的疏忽大意現象呢?也許他們認為,一月二十日失敗後,刺客們大概不會捲土重來。警察們完全打錯了算盤③。

  ③一九六O年,以最高法院的一名前法官為首的政府調查委員會正式組成,負責澄清警察局在預審聖雄甘地被刺一案中的反常情況。調查委員會正式證實,新德裡的兩名便衣警察,根本沒有將他們掌握的情報提供給孟買調查人員。由於當時參加偵察工作的大多數警察已經去世,其中包括D·J·桑傑維,因而調查委員會遇到嚴重困難。有鑑於此,調查委員會在最後結論中指出:「面對聖雄甘地的生命受到威脅的危急局勢,」警察局「沒有積極主動、雷厲風行地進行偵察」。——原注

  一月二十五日星期天傍晚,在孟買郊區的塔納小火車站的月臺盡頭,三名陰謀分子蹲在一個昏暗的地方。

  納圖拉姆·戈德森心裡清楚,眼下印度全國已經撒下天羅地網,到處正在追捕他們。他時刻擔心落入警察設下的圈套,於是緊急召集其他兩名同謀犯,向他們宣佈重要情況。

  「我們一月二十日未能得手,究其原因,在於參加行動的人太多。」他正色向合股人阿蔔提和客棧老闆卡卡雷說道:「現在惟有一條捷徑可以幹掉甘地,即由我們當中的一個人單獨行動。這將由我一人來承擔。」

  他補充說道,任何人沒有指示他作出這樣的抉擇。

  「犧牲自己的生命,絕非是他人可以強加於你的決定。」

  兩位同夥驚愕地注視著納圖拉姆·戈德森。這位生性靦腆的年輕人,一生中一直鬱鬱不得志,從未能夠找到一個固定職業;他性格怪誕,酷愛咖啡,憎恨女人,崇拜迷信,偏頭痛病往往使他筋疲力盡。現在,納圖拉姆·戈德森好像突然變成另一個人。他神態安詳,泰然自若,同夥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他講話的聲音平靜而莊重。少年時代,在奇怪的宗教儀式中,納圖拉姆·戈德森多次辨認油和煙炱的神秘符號,如今他好像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真正目標。自從印度分治後的動盪不安的夏天以來,他曾多次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現在他即將扮演他在講話中無意識地為自己安排的角色。肢解的印度,遭人踐踏的印度,需要一名勇士為它復仇,需要一支洗滌罪行的寶劍,以便使它擺脫阻撓印度人進行暴力叛亂的人的控制。納圖拉姆·戈德森即將是印度的救世主。

  納圖拉姆·戈德森告訴同伴們說,他打算儘快地返回比爾拉寓所。這次行動過程中,他只需要兩名同謀犯陪同幫助他作好準備工作。他建議阿蔔提、卡卡雷和他組成一個新的「三相神」,換言之,根據印度教的基本原則之一,按照梵天、毗濕奴、濕婆三大主神分別代表的「力之子」、「水之子」和「天火」的模式,組織成一個肩負復仇使命的三人小組。納圖拉姆·戈德森用著重語氣說,必須由他一人擔負刺殺任務。

  但是,行動使用的器械,仍然是個懸而未決的重大問題,作為一名復仇勇士,納圖拉姆究竟使用什麼武器呢?看來,必須首先弄到一支左輪手槍。為此目的,卡卡雷立即乘火車前往新德裡,納圖拉姆和阿蔔提想方設法在孟買搞到一支槍,然後乘坐飛機返回首都。納圖拉姆約定好,他們將在德裡老區火車站前的噴泉旁碰頭,卡卡雷必須每天中午到那裡去和他們接頭。

  分手前,納圖拉姆·戈德森最後說道:

  「我們必須迅速行動,必須在警察逮捕我們之前幹掉甘地。」

  * * *

  同一天傍晚,當甘地一如往日來到祈禱會場時,情況發生了微小變化。過去,每天傍晚時分,新德裡警察局副局長寸步不離地守候在聖雄的身邊,手裡緊緊握著藏在衣袋內的手槍。現在,他因再次患感冒臥床不起。D·W·梅赫拉指示他的下屬A·N·巴提耶代替他執行任務。巴提耶警官雖然沒有梅赫拉的槍法准,但他同甘地過從甚密。他狂熱崇拜聖雄,時常登門拜訪他。鑒於他們之間存在著親密無間的關係,巴提耶更適宜擔任聖雄的侍衛的角色。

  * * *

  第二天是一月二十六日,對於甘地和整個印度來說,這一天大概是最令人難忘的日子。十八年前,在成千上萬個城鎮和鄉村,數百萬印度男女立下誓言,決心為國家的完全獨立而鬥爭到底。甘地親手為他們起草了誓詞,從此,這天成為印度愛國者的「國慶日」。如今,在他的誓言已經變成現實的印度,甘地將第一次慶祝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日子。

  根據慶祝日的精神,聖雄用了整整一天時間做了一件事。應尼赫魯的請求,他開始著手為國大黨起草新黨章,或者說為國大黨編寫一部新的教理書,以確定它在印度獨立後的新目標和作用。甘地的身體具有超人的抵抗能力,再一次經受了一場考驗。一星期前,醫生們預言他僅僅能活幾個時辰,現在這位老人居然和過去一樣進食如常,甚至恢復了他平日喜愛的早晨散步習慣。

  在比爾拉寓所的草坪上,甘地踱來踱去,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通往巴基斯坦的漫長征途的開始。一位巴基斯坦朋友剛剛同他討論了這一偉大夢想。「我急不可耐地等待這一天,那時,我將親眼看到,在聖父甘地的率領下,印度教徒和錫克教派排成一百公里長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向巴基斯坦走去。」巴基斯坦客人對甘地說道。

  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壯麗前景!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甘地為印度民族指明了道路;如今,他手拄朝聖杖再次踏上征途,在難民逃亡時經過的同一條道路上,把那些一貧如洗的可憐人送回自己的家園。有誰能說這不可能變成現實呢?然後,不是同樣可以把那些背鄉離井的成百萬穆斯林送回他們的家園和故土嗎?對於他的非暴力學說來說,這顯示了多麼巨大的力量!對於他的仁愛教理來說,這是多麼輝煌的勝利!這是他一生中得到的殊榮的頂峰,是他創造的另一個「奇跡」,其偉大意義和深遠影響將使他迄今享受的一切榮譽黯然失色。甘地平日虛懷若谷,待人謙恭,但是,每當他憧憬未來的美好遠景時,他不禁心潮起伏,激動難平。為此他默默求神降恩,懇求神靈賦予他信心、力量和時間,以期實現他的宏願。

  回到臥室後,甘地召見了蘇悉拉·納耶爾。他這次不是為了診斷疾病,而是指示她立即動身為他的巴基斯坦之行作準備工作。按照慣例,甘地僅僅給了這位年輕女子三天的期限。在神的救助下,蘇悉拉·納耶爾必須一月三十日星期五返回新德裡,這樣可以和往日一樣,每天傍晚帶領甘地步入晚禱會會場。

  * * *

  十天來,納圖拉姆·戈德森和納拉揚·阿蔔提第二次乘坐飛機飛往新德裡。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二早晨,兩人肩並肩地坐在印度航空公司的一架飛機的最後一排座位上,各人按照自己的方式在消磨時間。戈德森又一次全神貫注地閱讀《印度教真理》。這是他的教祖沙瓦迦爾撰寫的充滿狂熱情緒的一部作品,是好鬥的民族主義的權威著作,它對戈德森的一生產生了重大影響。至於阿蔔提,整個旅途中,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航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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