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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全劇演出結束,觀眾一再熱烈鼓掌。幕拉起,落下;又拉起,又落下。

  歡騰的觀眾高聲喊著:「安東·契訶夫!」大家要求見見這位勝利的劇作家。

  丹欽柯上臺解釋說,契訶夫此刻在雅爾達。觀眾立刻齊聲高呼:「給他發賀電!」「發賀電!發賀電!」……

  莫斯科藝術劇院以其自然與生活化的表演風格,征服了廣大觀眾。

  契訶夫那歷盡磨難的《海鷗》終於取得了成功。這不僅是契訶夫的勝利,而且是藝術劇院的勝利。《海鷗》的演出決定了劇院的命運,通過這個劇的上演,藝術劇院認識了自己的力量,肯定了自己的藝術綱領。儘管《海鷗》的演出還不夠完美,可是它卻達到了主要的目的——宣告了新的現實主義演劇方法的誕生。

  為紀念這次具有歷史意義的偉大勝利,藝術劇院的深灰色帷幕上,出現了一個象徵性的圖案——一隻展翅飛翔的白色海鷗。從此,它成為藝術劇院的院徽。於是,藝術劇院插上了《海鷗》的雙翅,飛上了新的高度。

  6.

  後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極力反對人們把他對《海鷗》的導演工作奉為經典。因此,在發表《海鷗》導演總譜時,他以固有的自我批評精神,感到有必要在給編輯的信中指出自己這個早期作品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然而,這絲毫不能降低莫斯科藝術劇院在上演《海鷗》時,取得的第一個勝利所具有的歷史意義的重要性。

  當然,藝術劇院後來上演的契訶夫的其他的戲,諸如《萬尼亞舅舅》《三姐妹》《櫻桃園》,要比《海鷗》完美得多,也重要得多,但是,萬事開頭難,《海鷗》成為藝術劇院的標誌。正因為它是第一個戲,通過它,劇院勇敢地宣佈了自己的藝術新原則。

  在《海鷗》的排演中,產生了有名的公式:「不要表演,而要生活。」

  《海鷗》反映的是日常生活。觀眾從舞臺上聞到了真正的生活氣息,聽到了關於他們自己、關於最重大、最急需解決的問題的扣人心弦的談話。說這些話的人不是程式化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也不是「天使」和「壞人」,而是普普通通的、大家都熟悉的人物。臺上與台下的界線無形中消失了。

  《海鷗》達到的主要效果,就是臺上台下合而為一的氣氛,就是那種強烈的感染人們心靈的力量。

  《海鷗》演出的當天晚上,丹欽柯就給契訶夫發賀電。第二天,丹欽柯又給劇作家寫了一封詳細描繪演出盛況的長信。

  說到演員的成績,丹欽柯特別提出,扮演阿爾卡基娜的克尼碧爾,表演很成功,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另外就是扮演瑪莎的莉琳娜,她以非凡的樸素、自然的風格,博得觀眾的熱烈稱讚。

  契訶夫的妹妹瑪麗雅也給哥哥寫信,敘述了《海鷗》演出的空前盛況。

  她還特地轉達了莉琳娜的謝意:莉琳娜說,契訶夫寫了一個無法再適合她扮演的角色,為此她十分感激他。

  的確,莉琳娜稀有地適合契訶夫劇本的調子。後來她成為契訶夫最喜愛的女演員之一。

  莉琳娜和克尼碧爾,在《海鷗》的演出中一舉成名。

  按契訶夫的創作意圖,這個劇中「內心解放」的主題,首先應當體現在女主角尼娜身上。然而莫斯科藝術劇院的演出卻沒能做到這一點,代表這個主題的萌芽的另一個人物,被突出到了主要地位。

  在戲裡佔據中心位置的是莉琳娜創造的瑪莎的形象。本來應當首先通過尼娜展示出來的契訶夫式的堅強戰勝個人痛苦的主題,在《海鷗》的這次演出中是由莉琳娜體現了出來。莉琳娜扮演的單純樸質的瑪莎,給整出戲規定了正確的調子,扭轉了觀眾不信任的態度,確保了《海鷗》的成功。

  管家的女兒瑪莎在劇中是個配角。這個其貌不揚的老姑娘單戀著年輕的男主人——特裡勃列夫。而後者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這使得瑪莎十分痛苦。幾年後,出於無奈,她嫁給了同她的氣質、性格迥然不同的小學教員梅特維兼柯。瑪莎的命運是悲劇性的。

  莉琳娜把導演對這人物形象的設計向前發展了,深化了。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導演本裡,準確地表現了瑪莎性格的主要特徵——與單相思的痛苦進行頑強鬥爭的意圖。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筆下的瑪莎決不顧影自憐,也不怨天尤人。在處理這個形象時,導演以這些臺詞作為出發點:

  「全是愚蠢。沒有希望的愛情——這只是小說裡的東西。無聊。放任自己,長年空虛地等待,沒有一點必要……」因此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提示規定,瑪莎說話的語氣是:「堅決」,「有力」,「強硬」,「裝著高興的樣子,滿不在乎的神氣」,「像男人似地一隻胳膊叉著腰」,「碰杯時那種雄赳赳的神氣也像男人」,她拍特利哥林的肩膀,「絕望地、滿不在乎地」聞鼻煙,並且「狠狠地」合上鼻煙壺蓋。這樣一來,就把瑪莎以下的這些動作襯托得更加顯眼了:她沉思起來,臉色沮喪,以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絕望地撫摩著頭髮」;或者,她歎了一口氣,跳著華爾茲舞步無聲地滑到窗前,停下來,看著窗外漆黑的一片,「背著母親,悄悄拿出手帕,把流到面頰上的淚珠擦去」。

  莉琳娜以她非凡的樸素和自然的風格扮演這個角色,引起觀眾熱烈的同情。戲劇評論家埃夫羅斯①這樣寫道:「觀眾馬上對瑪莎產生了親切感,懷著溫情喜愛她,喜愛這個既不漂亮又不靈巧的姑娘,以及她的鼻煙壺、她的有棱有角的言談風度。」

  ①埃夫羅斯(1867—1923)俄國戲劇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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