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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1964年,無論是在公眾的眼裡還是在事實上,波伏娃和薩特都是形影不離,親同手足的一對。波伏娃在《事物的力量》中寫道:「除了那30年外,我們只有一個晚上是分開睡的。」薩特也說,除了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們從來沒有爭吵過。大約在1939年那布勒斯的時候,他們之間曾發生過一次衝突,衝突的焦點是:他們是否應當勸那布勒斯人搬到墨索里尼讓人新建成的低租金住房裡生活,還是應當任憑他們生活在既肮髒又窄小的街巷裡?波伏娃希望他們搬家。薩特說她是法西斯主義者,波伏娃反駁說:「你嘛,你永遠是一事無成!」

  但是不出多久,他們會重歸於好。毫不計較曾經誰說過誰的惡言。

  作為作家,他們常給予對方許多幫助,有時為此甚至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使他們的朋友深為震驚。

  每當他們對一個觀點或一篇文章各持己見時,他們就會用過激的言詞表現這種分歧。有時在走廊上能聽到「粗野的辱駡聲」從房門傳出,每當此時,他們的好友博斯特只好等到他們爭吵結束,雙方都安靜下來以後再找他們。

  他們之間的互相批評是神聖的且富有成效;他們在爭吵之後會重寫文章直至完全滿意。他們倆都認為,「有一個對寫作者的思想了如指掌的人提出批評」,這是他們得天獨厚的好運氣。薩特曾經說「我瞭解西蒙娜·波伏娃的課題,她也瞭解我的課題,因此大家都知道每個人所要證明的東西。」

  薩特和西蒙娜的關係已廣為人知,他們的生活方式似乎也成了自由戀愛的一個成功的範例。波伏娃在《論愛情》中既風趣又簡潔地說:「人們為什麼會墮入情網,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您之所以墮入情網,是因為您年輕,是因為您正在衰老,是因為您已經衰老,是因為春天過去了,是因為秋天開始了,是因為您精力過剩,是因為您疲憊不堪,是因為您高興,是因為您煩惱,是因為有人愛您,是因為有人不愛您。我還有許多答案,但問題畢竟不是那麼簡單。」

  愛情是一個謎。為什麼會愛上這個男人或這個女人,而不是別的男人或別的女人?所有的情人都會說:「你與眾不同」。

  這句話說明,兩個人的互相吸引是排他的,這就意味著,被愛的人是通過和別人比較並把別人排斥在外以後才被選中的。因此,愛情並不是兩個情人的事,它關係到整個社會。

  「一個與社會非常和諧的人可以永遠沒有愛情體驗」。波伏娃認為,愛情的產生,是對父母、丈夫或妻子的挑戰,是和朋友以及社會環境的對立。

  薩特和波伏娃是自由的選擇,也是對家庭、階級以及道德和宗教上的清規戒律的反抗。他們用自己的愛情向整個社會發起了挑戰。他們認為愛情既是挑戰、解放和復仇,也是為滿足那種「模糊、不確定、甚至是無限的」願望所進行的征服。它是一種力量,一種奔放的情感,一種對自身的揭示。

  一見鍾情這種把兩個人聯繫在一起的愛情是一種革命性的體驗,因為它摧毀了別人制定的法規並使情人一下子獲得了解放。

  西方世界第一個偉大的愛情故事是《特裡斯當和伊瑟》,這是一個反抗的故事。事實上,特裡斯當背叛了他叔叔賦予他的使命:他本應把叔叔的夫婚妻伊瑟帶回來,可他卻把她奪走了。伊瑟本應該屬￿國王馬克,可她卻把自己獻給了特裡斯當。這兩個情人的全部生活都是對別人強加給他們的清規戒律的反抗,是對有關宗教、道德以及騎士精神的清規戒律的反抗。

  他們堅強不屈的愛情史早在西方文學的初期,就為人們樹立了反抗的情人榜樣,他們用自己的愛情向整個社會發起了挑戰。

  薩特和波伏娃的愛情更是成功的挑戰者。

  1964年薩特和波伏娃決定不再接受文學大獎,以保持思想的完全獨立。一天,他們正在十四區那家清靜的東方餐館吃午飯,薩特聽到了人們把諾貝爾文學獎授予他的消息。

  薩特立刻在《世界報》上發表了一篇聲明:「一個有社會立場或大學立場的作家只應當通過自己特有的方式,即寫作採取行動,作家應當拒絕被人指定。」

  他拒絕了諾貝爾文學獎,並把他的決定通告了瑞典科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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