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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十章 西蒙娜·波伏娃

  1929年的復活節假期結束了,同學們又回到了校園。巴黎高等師範學院的索邦校區內開滿了百合花、金蓮花和紅山茶。小別之後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國在一起交談、討論或打鬧,校園裡一派熱鬧、喧嘩。在這一群生氣勃勃的學生中,頭戴一頂可笑的帽子,正情緒激昂地高談闊論的薩特顯得十分突出,他的談話對象是一位比他要高得多的、傻乎乎的女同學。也許薩特的見解過於玄妙、高深,這位可憐的女孩聽得一愣一愣的。薩特很快離開了她,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精闢議論得不到共鳴。不一會兒,人群中又響起了他那為人所熟悉的尖銳的聲音——他又和另一位長得漂亮多了的女同學侃上了。這次,她不似前面那位只知洗耳恭聽,而是惟恐自己沒有表現的機會。她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勢使得薩特有些尷尬,不一會兒,他倆吵翻了。又剩下薩特孤伶伶一個人了,他坐下來,抱著腦袋一個人生著悶氣。不遠處,一位穿著黑衣,也戴了一頂可笑的絨帽的高個子碧眼姑娘一直對他十分留意,目睹此情此景,她不禁莞爾。

  這時,三個火槍手之一——埃爾博走過來了,他先走到高個子姑娘面前,抓住她的手,帶她穿過人群來到薩特面前:「薩特,這就是我經常對你說起的,對萊布尼茲了如指掌的西蒙娜·德·波伏娃。」薩特抬起頭——他和波伏娃都永遠忘不了這一天:那是復活節剛過完的那個星期一。

  西蒙娜·德·波伏娃比薩特小三歲,也出生於法國巴黎拉斯佩爾街的一個小資產階級家庭。父親喬治·德·波伏瓦是位思想保守的法庭秘書,但他對於戲劇有一種天生的熱愛。母親弗朗索瓦絲·德·波伏娃出生於富庶的外省銀行家庭,個性倔強,姿色動人,父親的影響和天生的喜好使少女波伏娃大量地閱讀古往今來的文學作品,並在父母熟睡後偷看「禁書」——布爾熱、都德、莫泊桑等人的作品,當讀了奧爾科特、艾略特等傑出女作家的著作,並瞭解了她們的生平後,波伏娃立志畢生走寫作之路,並發誓要在人類文學史上占一席之地。儘管叔叔、舅舅家的女兒都將成為大家閨秀,波伏娃卻無意做一個傳統的淑女——少女時期循規蹈矩,結婚以後相夫教子。隨著年歲的增長,她越來越反感資產階級的種種道德規範和社會習俗,尤其是女性所遭受的極不平等、極不合理的待遇。波伏娃發奮讀書,渴望早日脫離家庭的束縛,贏得自立,從而走上自由發展個性的道路。在一個人獨自奮鬥的道路上,波伏娃常常因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前途而苦惱不已。

  如今21歲的波伏娃是索邦大學的學生。兩年前她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普通哲學證書」,取得了哲學學士。儘管學業優秀,波伏娃一直難以擺脫那種由來已久的心理壓力——她不知道自己所選擇的路是對是錯,她找不到同路人。不久前,連她最要好的女朋友也被資產階級的偏見和陋習扼殺至死了。為什麼這樣醜惡的社會沒有人起來反對呢?波伏娃痛心疾首。出於叛逆心理,她時常在晚上背著父母逛酒吧、酗酒、打鬧,以體驗「放蕩」的滋味。然而,這同樣不能解除她的煩惱。好在緊張的考試越來越近了,容不得她多想那些功課以外的事情。就在她全力以赴地為這次哲學教師資格考試進行準備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三劍客之一——埃爾博,埃爾博十分喜愛這個聰慧、秀麗的姑娘,他常常跟波伏娃談到他的另兩位哥們。波伏娃對這個神秘的三人小組充滿了好奇,而對於薩特,更是仰慕已久。

  只在幾天之內,薩特和波伏娃這對新結交的朋友就形影不離了。對於波伏娃來說,薩特是她理想中的伴侶:「薩特完全符合我15年來的心願。他具有雙重性。在他身上,我發現了自己所有狂熱的怪癖,我總能同他分享一切。」而薩特則欣喜地發現西蒙娜是一個天賜的獨一無二的對話者,最佳的遊戲伴侶。他感到她有些讓人不可思議,因為她既有男人的智力,又有女人的敏感。同學們很快看到薩特不再熱衷於「引誘」女同學,現在他只跟一位高挑的穿著黑衣服的姑娘在一起(由於祖父去世,波伏娃在服喪),他們常常肩並肩地坐在索邦大學某一自修教室的窗臺上,各自閱讀著萊布尼茲或尼采等人的著作。而有時,同學們則看到他倆在校園裡來來回回地散步,嘴裡在無休無止地不知說些什麼。除了就各類問題進行討論外,薩特和波伏娃最喜歡一邊散步一邊做各種各樣的口頭遊戲;包括種種諷刺戲謔的模仿、寓言、民歌、兒歌、諷刺短詩、情詩、即興詩、短寓言等等,無窮無盡,滔滔不絕。人們常常看到薩特不時會做出滑稽的舉動、可笑的表情,而波伏娃則動不動就笑出了眼淚。對於他倆而言,童年的快樂和輕盈又回來了!

  絢爛的友情使得這一年的夏天格外美麗,也使準備考試的時光飛逝如電,大考之日到了。1929年中學哲學教師學銜會考的題目是「自由與偶然」,這對於幾位未來的存在主義者們來說實在是駕輕就熟。薩特、尼贊、波伏娃都略假思索後便奮筆疾書。走出筆試考場,同學們又得馬不停蹄地進行口試的準備。波伏娃仍然和「神秘小組」在一起,事實上,她早已成了這個小組不可或缺的一員。這一段日子在薩特和波伏娃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為他們在老年時常常回顧的一個話題。

  小組的聚會地點多是薩特的房間,波伏娃記得,那裡總是煙霧繚繞,東西淩亂。薩特毫不吝嗇地花大把大把的時間來為其餘三人講解教學大綱上的內容;而波伏娃、尼贊、埃爾博則把各自最瞭解的課題作徹底闡述。不過,更值得記憶的還是忙裡偷閒的時光:每到下午,四個人便擠在一輛魚雷型敞篷汽車裡繞著巴黎城兜風,然後到這兒或那兒喝酒,有時,尼贊會帶大夥兒到有名的花神咖啡館——那兒聚集著伽利瑪爾出版社旗下的幾乎所有文壇新人。他們放開肚量喝雞尾酒,一邊連著數小時天南地北地神聊,話題從抽象藝術、到美國西部片、到當時轟動一時的法國明星……每逢興致高昂時,薩特總是用他那漂亮的男高音唱流行的爵士歌曲,一行人不到深夜不思返回。年輕人的心因為相聚而沸騰。

  這是一個美麗如常的秋日,巴黎高師披上了金黃色的盛裝,但這也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一批年輕人的命運要在今天決定——公佈筆試成績的日子到了。薩特和尼贊胸有成竹,一大早就跑去看榜了。波伏娃有些忐忑不安,雖然心急如焚卻遲遲不敢去看成績。結果是令人興奮的:薩特考了第一名,波伏娃考了第二名,尼贊的成績也不錯,但埃爾博落第了。由於波伏娃最先認識的是埃爾博,他常常以波伏娃的保護人自居。現在,他不能繼續和朋友們在一起了。分手在即使四個年輕人傷心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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