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薩特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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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開始寫作 時光在書頁的翻動中一天天地飛逝而過。看到薩特的閱讀能力與日俱增,大人們心中竊喜不已,可很快他們又開始為他另一個讓人費解的變化擔憂:原來伶牙俐齒、活潑好動的他現在一天到晚沉默寡言,心不在焉。無論是陪媽媽上街,還是跟外公去散步,他都不如以前那樣積極,那樣興高采烈,並總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而每當晚飯剛剛吃過,他就急急忙忙地奔回他的小床,嘰裡咕嚕地念一通禱告後就鑽進被窩。「這孩子是怎麼啦?」不放心地跟過來的母親在替薩特熄好燈、關好房間的門時總是疑慮重重。 擔心是多餘的,現在,薩特從熱衷閱讀轉而開始迷戀想像中的世界了。看上去已經熟睡了的薩特正進行著緊張的精神活動:白天看過的書中的人物、場景活靈活現地回到了他的腦海中;黑暗中,薩特想像自己已變成了一個孤獨的成年人,沒有父母,也無家可歸,但他屢建驚人業績。現在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在熊熊燃燒的房頂上,火勢越來越大,但他不敢加快步伐,因為懷裡抱著一個已經昏死過去的青年女子。他往下瞥了一眼,人們在下面大聲地叫喊著:「房子就要倒了,快下來啊!」冷汗一滴滴地從他被烈火映紅的臉頰上滴落下來。怎麼辦?找不到可以下去的地方,一切都已燃著了。劇情到此就無法進行下去了——被緊張的想像弄得精疲力竭的薩特很快睡著了,那熊熊的大火和喧囂的場景暫時離他而去。 第二天晚上,剛吃過晚飯,薩特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他的小房,爬上床,很快從現實來到了想像的王國。還是那棟搖搖欲墜的失火的房子,那個女子還昏迷不醒,又回到了那個千鈞一髮之刻。怎麼辦?突然,一根排水管印入眼簾。天啊,怎麼沒有早看到它呢?這下我們得救了!可是,抱著一個人又如何能抓住水管爬下去呢。幸好,這名女子被不遠處一根木柱塌坍的巨響驚醒了,她讓薩特背著她,自己用雙手緊緊地抱住薩特的脖子。不,這樣不行。哪怕被救者對拯救自我有過一點點微薄的努力,自己的功勳也會因此大為遜色。薩特立即阻止了想像往這個方向進行,必須另想辦法!咦,腳下是什麼?我的上帝!是一根還未被燒著的繩子。薩特連忙把這位受難的女子綁在自己身上。剩下的事情便不難辦了。終於,薩特和那名女子都脫險了。市長、警察局長、消防隊隊長都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擁抱他、親吻他,最後他們決定,授予他獎章,報社的記者也聞訊趕來,打算作一篇精彩報道。然而薩特已經不見蹤影。他已來到了另一個遙遠的地方。深夜,一位姑娘大叫:「救命!」…… 薩特幾乎每天都是在危難中或是懸念中入睡的。想像佔據了他精神世界的全部,這種豐富而執著的想像活動在薩特的一生中都保持著。縱觀他的一生,儘管薩特的外在生活不無動盪起伏、不無傳奇色彩;但更激烈、更絢麗多姿的卻是他的內心生活。 薩特還有一個保持了終生的愛好——看電影。不論是在後來平淡無奇的教書生涯中,還是在時間寶貴的旅居日子裡,他都念念不忘去搜尋正放映好片子的影院。這種看電影的愛好也是此時養成的。 當時電影還剛剛誕生,處在它的無聲片階段。為了使薩特多見識一些新鮮事物,母親帶薩特去看了幾次電影。薩特很喜歡看電影的感覺: 那麼多人坐在黑漆漆的台下看臺上幾個人的行動。「表演」這個概念模模糊糊地進入了薩特的大腦。幾次電影看下來,一切便不僅僅是在他的頭腦中進行了——他開始用表情、動作甚至道具來輔助想像活動了,就好像是演一場無聲電影一樣,而且最好要和著音樂,使表演與音樂的舒緩、急促配合一致。 每天傍晚五點鐘,外祖父在現代語言學院講課還沒有回來,外祖母則在她的房間裡看時興小說,母親已經安排好了晚餐,在她的鋼琴旁坐下來,彈奏起肖邦的敘事曲或舒曼的小夜曲。琴聲一響起,薩特便溜進了外祖父的書房。書房裡黑乎乎的,只有外面客廳裡鋼琴上的兩隻蠟燭透射過來一點點搖曳的光線。薩特滿意地審視了一下場景,然後一隻手舉起了外祖父書桌上的戒尺——這是長劍;另一隻手抓起他的裁紙刀——這是短劍,立刻,薩特進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一位平庸的火槍手或一位著名的劍客。為了一個重大的使命,他不得不隱姓埋名;為了不暴露身分,他必須打不還手。薩特低著頭在房間裡轉來轉去,不時用眼睛惡狠狠地盯別人一眼。 忽然,他驚跳了一下——別人抽了他一記耳光;不久他又踉蹌了幾步——背後被人踢了一腳。薩特默默忍受著一切欺侮,打定主意決不還手。但已經牢牢地記住了這些壞傢伙的姓名。這時,琴聲進入了快節奏,音量也加大了——媽媽換了一個樂曲:弗蘭克的交響樂變奏曲。戰鬥的時刻到了!薩特既要扮演騎士,又要扮演騎士的馬,他一邊揮舞著「長劍」,一邊「馬不停蹄」地在戰場上穿梭——從書房的門口奔到窗前。不好,薩特倒在了地毯上,原來一個敵人被薩特的劍剛好刺入胸膛。但太多的敵人圍了上來,薩特寡不敵眾,終於被殺死了。再次倒在地上的薩特過了一會兒後爬起來,小心翼翼地離開自己的「屍體」,開始進入另一個角色——遊俠騎士。 母親已經又換了一個曲子,快板變成了溫情的柔板。剛剛結束了惡戰的騎士來向被他保護的伯爵夫人請功,美麗高貴的伯爵夫人含情脈脈地一笑,她愛上了英勇的遊俠。在綠草如茵的山坡上,騎士挽著夫人的手臂,一邊散步一邊閒聊。可是好景不長,那幫無賴和仇敵又糾合在一起猛撲了過來,騎士以一當百地殺死了90個暴徒,可剩下的10個還是把心愛的伯爵夫人搶走了…… 薩特活靈活現地表演著各種各樣的人物,他既演壞人,也演好人;既演打人的人,也演被打的人……他的表演是這樣投入,因此儘管是一部啞劇片,書房裡還是不停地傳出各種聲音。「布魯,你在幹什麼?你的聲音太大了,鄰居們會抱怨的。」母親偶爾會提醒一聲(布魯是薩特的小名)。薩特不予理會,既然他現在已經不是布魯了,而是他所扮演的那個角色。有時,母親會追問:「布魯,你到底在做什麼?」薩特這才打破沉默,不耐煩地停止住演戲說:「我在玩電影。」成年後的薩特表現出驚人的戲劇天賦。他不止一次地在戲劇中成功地扮演過各種角色,這與他童年時投入地演「無聲電影」是分不開的;而他在文學創作的後期寫起戲劇來駕輕就熟,毫不費力地把自己的觀念、思想倚借戲劇的形式相得益彰地表現出來,這也無疑得益於他從童年起即十分熱衷的把想像化為動作的愛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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