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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斯諾問:「談判的門還開著嗎?」周恩來肯定地回答:「門是開著的,但是要看美國是否認真對待臺灣問題而定。」至於其他問題都是枝節問題。

  隨後中美雙邊關係的外交舞步總算邁開了,伴奏的和觀看的是巴基斯坦總統、大使和羅馬尼亞大使。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汗訪華時,捎來尼克松總統的話,美國願意接受中國提出的派出特使首先會談的建議。中國方面立即作出反應,通過巴基斯坦大使又轉告美國政府,中國等待美國特使的到來。12月16日,尼克松又通過巴大使向中國返回信息,無論臺灣問題是否成為會談主要內容,美國都願意談,只是希望中國方面作出時間安排。中國方面又通過羅馬尼亞大使轉告尼克松,歡迎他本人訪華。

  就在此時,毛澤東約見斯諾。12月18日,兩人共進早餐後一直談到午時1點結束。見面寒暄後,兩人討論了關於個人崇拜、計劃生育、中美關係,文化大革命等問題。對於個人崇拜和文化大革命,毛澤東認為無論在什麼國家和地方都有,沒有一點崇拜不行,就像斯諾作為記者,如果沒人推崇他的報道文章,那將是什麼結果呢?但毛澤東又明顯表示對文化大革命和對他個人的崇拜感到不滿意,想結束「文革」,更討厭「四個偉大」(偉大的導師、偉大的領袖、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只剩下一個教員就行了。因為自己是當教員開始的,現在也還是當教員好。

  當談到中美關係問題時,毛澤東說,他不喜歡民主黨,比較喜歡共和黨,歡迎尼克松上臺,因為他較少欺騙性,硬的多軟的少。而且如果尼克松想到北京來,就請你捎個信,叫他偷偷地坐上一架飛機就可以。談得成也可以,談不成也可以。並且毛澤東又分析了尼克松的心態:他不會秘密地來,一定會大吹大擂,而且尼克松的目的是要拉中國整蘇聯。毛澤東說尼克松暫不會來,但在1972年上半年,美國舉行大選之時,他將會派人來。他自己則捨不得放棄蔣介石和臺灣,可能不會來。但當他想通以後,我們歡迎他來,他自己提出要當面談,「我願意和他談」。尼克松「當做旅行者來也行,當做總統來談也行」。

  毛澤東對尼克松的分析後來被證實了。但當時毛澤東要求暫不發表他與斯諾的談話,只發表周恩來的談話就可以了,到一定的時候再發表他的談話。因為中國方面正在考慮美國人入境的辦法,要讓左、中、右各派美國人都來中國訪問,不會很久,也許一個美國特使要來北京。

  斯諾從中國領導人周恩來、毛澤東那兒獲取了最準確的信息。他問自己:

  「為什麼要讓我得知這類消息呢?」他聯想1936年進入陝北後,也是周、毛把消息告訴了自己,就是希望通過自己傳遞出去。想到這裡,他知道自己在中美間起著特殊的聯繫作用,負有特殊的使命。

  1971年2月初,斯諾結束了對中國訪問,又一次打破了他自己所預定的訪問計劃,原定3個月,現在已是6個月了。斯諾從香港返回瑞士,他感到疲憊不堪,他需要休息,理清思路,準備寫作。這時他兒子可幫了他很大的忙,回絕了那些想從他父親這兒獲取有關中國方面消息的記者們。

  斯諾顧不得自己疲憊、多病和虛弱的身軀,立即投入資料的整理和寫作之中。當《紐約時報》向他索取文章時,他立即發出稿子。然而出乎意外的是,《紐約時報》突然決定不刊登斯諾的這篇關於周恩來談話的文章,其理由是該刊沒有那麼大的篇幅。實際上是該刊不願接受文章的觀點,不願接受中國政府的觀點。這使斯諾火氣直冒,過去積壓在心中的憤怒一觸即發。多年來,他不能為美國所理解、接受,被迫背井離鄉,為的是什麼呢?自己不就是想讓美國人拋棄成見和偏見,更多地瞭解別國政府和人民嗎?可得到的回報不僅是自己本人而且還包括自己的著作和文章的被拒絕。斯諾氣得罵人了。洛伊絲說道:「這麼多年,在華盛頓不被接受,不予承認當做橋樑,也不予任何重視,這次是最後一次全面否定。」「他所經歷的一切就是:與迪安·臘斯克的屈辱的會見;當中國方面認為他是一個能給華盛頓帶去基於實際的某些啟示和思考時,而美國方面卻任意地把他拋在一旁置之不理。」她也索回了準備發表在《紐約時報》的一篇關於北京城市風貌的報道。

  儘管如此,斯諾鍥而不捨,就像飛燕銜泥,點點滴滴地築巢,為中美關係正常化的實現作不懈的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中美友誼之橋奠基了,橋墩立起來了,就要鋪路面了。3月份,美國《新共和》週刊同意刊登斯諾與周恩來的會談紀要。緊接著,在4月份,中國方面做出了驚人之舉,邀請在日本參賽的美國乒乓球隊到中國進行友誼賽。美國政府批准了。正如人們後來知曉的「小球轉動大球」的外交策略,成功地溝通了中美關係。斯諾抓住這個機遇,立即發出他與毛澤東的會談紀要。美國《生活》雜誌也抓住了這個機會,也打了一個擦邊球,刊登了斯諾與毛澤東的會談紀要,並配以中美乒乓球隊比賽的照片。「乒乓外交」與「尼克松作為旅遊者或作為總統訪華都可以」,傳遍全球,美國政府方面再想秘密進行已不可能了。

  7月16日,尼克松在電視網亮相,發表了電視講話,他正式宣佈,基辛格已秘密訪華歸國,中國方面正式邀請本總統訪問中國,他已愉快地接受這一邀請。斯諾為中美關係的和緩而高興,他的努力工作有了實際成效。

  3.遲到的春天

  中美之間長達22年的冰河開始流動了,然而為了化解冰河,斯諾卻經受了22年嚴寒的磨難,他已精疲力竭了。嚴寒將過,春意來臨。斯諾卻已不能享受這遲到的春光,他已身患絕症——胰腺癌,將不久于人世。這位長時間單獨溝通兩國關係的和平使者,在兩個大國關係開始新的一頁時卻要離去;兩國關係正常化卻要以他的死為開始,這簡直是殘酷的不公道。

  病魔早已纏身,斯諾卻不知曉。他總感到疲倦,渾身乏力,到疼痛產生時,還以為是風濕關節炎之類的病,他頑強地堅持著。因為他要趕寫《漫長的革命》,同時還要接待應接不暇的來訪者,尚有許多許多想要做的事。

  自從尼克松電視講話後,斯諾家裡的電話響個不停,約稿、電話採訪的都來了。50年代以來,一直不為美國人接納的斯諾,現在成了美國人心目中的中國問題權威。《西行漫記》一再被印行,再度成為暢銷書。美國人真是摸不透。斯諾說「乒乓真了不起,現在美國也感到吃不透、吃不夠了」。

  斯諾的家簡直成了大使館。他不得不請鄰居幫忙接聽電話,拆閱雪片似飛來的信件。有的人想通過斯諾的介紹去訪問中國,有的想通過他把中國的音樂家請來,有的想辦中美體育賽事或醫療交流,不一而足。斯諾對他們的要求的回答一概是:「我沒什麼影響,也無能為力。」世界各大報刊前來預約,在尼克松訪華時,請斯諾代表他們,為他們提供第一手報道,並許諾「將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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