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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朋友

  「人們說在演藝界是不好交朋友的,百惠有幾個知心的朋友呢?」

  人們常問我這樣的問題。大概是出於偏見,的確,自從開始在演藝界工作,我和橫須賀時代的朋友就不怎麼往來了。不過,那是由於在時間安排上我們太不相同造成的,而絕非我所從事的工作性質的原因。

  分別兩年後,我給橫須賀時代的朋友打過一次電話。兩年時間的空白,彼此會不會都有了變化?這種顧慮使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對身處異地的我,朋友的態度如果變了該怎麼辦呢?即便不是這樣,我感到因為自己作了歌手,人們就大都採用不同一般的接觸方法了,但願我的朋友不要那樣。

  「喂喂……」

  「喂喂……是我。」

  「唉,嗯?」

  「哎,知道我是誰嗎?」

  「嗯,是百惠吧!」

  那輕鬆的口氣,簡直就象昨天,不,就像是剛才還在教室裡見過面,過去聽慣了的朋友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開了。我一點兒覺不出兩年的空白,和她談了起來。她也把我作為那時的老友相待。

  一次,去橫須賀的文化會館參加演唱會時,遇到許久不見的朋友,她對我說了一句:「看你精神還好,這就放心了。」然後她並不把我看作歌手,和我談了一會兒。

  朋友。

  我認為對於一個人的一生來說,沒有比互相關心的朋友更重要的了。我決非朋友眾多的人,但我作為朋友來往的人們,都是能夠交心的人。

  我分不出摯友和朋友之間有什麼區別。如果一定要說某某是「摯友」,總覺得有點虛偽。所以,我把大家都稱作朋友。我們的往來並不頻繁,高興的時候才互相聯繫一下。相隔一個月,兩個月,就是不通音信,也可以超越了時間的限制而進行交談。

  大家相互之間無須講很多話,是一種心情舒暢的關係。我的生活多半是在演藝界這個多少有些不同的世界中度過的,對我來說,有一些心心相印的朋友,就是為了保持一點與外界的平衡感也是必要的。

  至於我在演藝界的友人,大體上和宣傳機構所掌握的人一致。的確,正如市井所說,演藝界這塊地方恐怕是很難培養友誼的。除了藝人彼此之間的感情以外,無論怎樣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太多了。比如。

  所屬單位的不同;

  宣傳機構的眼睛。

  如果說是朋友,相處得挺好,那就要被曲解成「故意裝的」、「故作姿態」。說只要自己的意志堅定,就不怕別人——這是謊話。不管自己如何堅定,總被旁人說這說那,不知不覺就不得不在意了。明明在同一個時代,作著同一種工作,卻怎麼也不允許象同伴那樣互相交往。

  櫻田淳子。

  我和她的關係正是這樣。

  為了工作之便,我轉學進了品川中學,在那裡我和櫻田課桌相鄰。她也是幾個月前為了工作從秋田剛剛轉學來的。同班、同樣的工作、搞同樣節目的,我們馬上彼此瞭解、親熱起來。除了同窗就讀以外,而且我倆都是處於學習和工作不能兩全其美的境況,這就使我們能夠互相勉勵,也能彼此支持。

  有的宣傳機構將關係如此親密的我們倆說成是「競爭對手」,這給我們的學校生活多少帶來一些影響。同班同學也自然地採取這種看法了。儘管他們嘴上沒說什麼,但是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氣氛的變化。即使這樣,我們的友誼並沒有改變,而且還留下了許多難忘的記憶。

  暑期的夏令營。

  總共有十八名初三學生去旅行。我們兩個人由於工作關係必須比大家早回去幾天,忘卻了相互的工作,我們作為一個中學生融洽地度過了夏令營的幾天時光。

  返程的列車上,坐著我們倆和前來接我們的四位經理。過往的乘客們穿過通道時看見我們說:「嘿,是雙胞胎吧!」聽到這話,我們兩個人相視而笑。

  兩個人都聽慣了被人說長得相象。在電視臺進行排演時,節目主持人有時會到她那裡說:「百惠,合聲啦!」有時又走到我跟前說:「淳子,經理呢?」每次,我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露出微微的溫色。實際上,我們好得象親姐妹似的。

  恐怕是因為情趣相似,跟簇山紀信先生去夏威夷拍片時,我們倆住在一個房間,到換睡衣的時候,兩個人從提包裡取出來的睡衣竟完全一樣。我們出聲地笑了。

  象這樣心無芥蒂、和睦相處的日子,轉瞬之間成為過去,宣傳機構都開始把我們當成競爭對手了。為了抵制這種看法,我們更親熱了,於是又說我們是「佯裝朋友」。她的存在,不僅在工作上,而且在所有方面對我的的確確是個激勵。在這個意義上說,也許她是我的一個好對手。但是我們之間並不單單是互相競爭、害怕誰輸誰贏的交情。「在意了嗎?算了吧!」雖然這麼說,畢竟還是沒能戰勝周圍的輿論。

  不久,她有了她的世界,那是與我的世界沒有任何接觸的世界。這是互相過分留心的結果。雖然如此,我們見了面還說話,然而,的的確確,除了必要的話以外,已經不再說別的了。

  真寂寞。

  我宣佈引退以後,她馬上從大阪給我打了電話。當時我不在家,她大概和母親談了話。給各自的家裡掛電話是好幾年沒有的事情了。

  她說她作了一個夢,夢見我在能眺望大海的房間裡招待了她,兩個人非常愉快地談笑。

  她說:「百惠退出舞臺會覺得寂寞的,但糾纏著我們倆的疙瘩沒了,以後說不定能成為真正的朋友哩!」

  也許是這樣。但願是這樣。說實在話,生活領域完全不同,也許難以繼續我們的友誼。但是,即便如此,仍然能夠繼續下去的話,新的友誼的萌芽也會從此成長起來的。

  就我個人來說,從初中三年級時的三人演唱組開始到高中三年級三人小組解散,說心裡話,這段時間實在不好受。我們好起來就被說成是「故意裝的」,分開了就說是「奇怪」。三個人湊起來總要造成一個一起歡笑的形象,這對我簡直是個沉重的負擔。

  我的性格是一受到壓抑就想反抗。那期間,我故意招呼除她以外的朋友。把如此心境的我和她分開的日子說成是「冷清的」等等,恐怕是不對頭的。然而,聽到她久逢之後對我流露出的話:「這次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使我很高興。

  她和我。要是沒有她,大概不可能有現在的我。她對我的人生所產生的影響的確是很大的。

  我希望那些姐妹般的日子,那些過於在意周圍輿論而使兩人分手的日子,都能在時間的流失中得到淨化,如果我們還能建立新的誠摯的友誼的話。

  我認識的女性當中,沒有誰能比她對任何事更直爽、更認真的了。這些也許是不必要的多管閒事,但是我覺得這是她最大的長處,同時似乎也是使我感到痛苦的最大原因。

  別去追究自己了。

  現在,我覺得消除了自己心裡的隔閡,和她是可以交成無話不談的朋友的。兩個人的友誼來之不易,又結伴同行到了如今,無視這一切,就如同把寶物扔到深不見底的山洞裡一樣的可惜。

  經過多次的考驗,我們的友誼成熟了.兩個人的友誼發展到連女性心底的低言悄語都能夠理解的程度;已經不用多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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