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牟尼(9)_學達書庫

九

　　「我不知道。」

　　她的希望破滅了，跪在悉達多的身旁說：「我尊貴的主人，吸引您的是生命還是死亡？」

　　她熾烈地吻著他的手，光亮的黑髮直垂到他的腳上。「我是奴隸，我的主人——我是為您的美貌和尊貴而服務的幸福的奴隸，我只有永遠永遠服侍您和您的兒子才會快樂。」

　　悉達多神情嚴肅地望著她，說道：「我的兒子？」

　　她回答說：「是真的——這是真的。正因為我的胸膛裡有著這樣的希望，所以當我看到您那平靜超然的眼神，發覺您已在我所不能隨去的陌生的天國時，才感到有一種利劍刺心的疼痛。我的主人，如果你真有我所不能接近的異類親人，那麼你的兒子最好是其中的一個。祝福他吧！」

　　悉達多俯身將她的頭摟在懷裡，用一支胳膊挽著她的身體，輕輕地把她摟到自己的膝蓋上坐下。男人的膝頭就是妻子的王位。他們相視無言，默默地坐了一陣。他的撫摸比言語更起作用，他的沉默像日光一樣使她寬慰。在他平靜的懷中，在這和平的雙翼裡，她覺察到了一個個無聲的愛情和歡樂。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了：「我至善至美的明珠，我們倆是一個人，這種統一的感覺會生出新的快樂。對於我來說，這個希望比天穹虛幻中的仙樂還迷人。如果你以前愛我，那麼猜一猜現在的愛情有多深。但既然我們已成一體，那你應該再靠近一些，不但分享我的外表，也要分享我的心。如果我們再把另一個人，另一個如此心愛的人帶到這監獄中，你高興嗎？這裡，朝去暮來，暮去朝至，時間的流逝就象永不衰敗的花朵。這裡，瀲灩迤邐的河水無止境地從雪峰湍湍而下，這裡的鳥兒飛呀飛呀，天天如此。但不知鳥兒們是要用自己的美麗把花園打扮得更妖豔？還是象我可能會做的那樣飛向自由的土地？如果這個花園擠滿了我們的子孫和鳥兒們的後代，那該如何是好？這座花園裡我是唯一的囚徒？還是也包括鳥兒們？我父親一直不讓我知道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她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閃著光亮的泉中緩緩流出的嗚咽聲，她預感到了不幸。「恐懼葬送了這美好的一天！」她心裡說。悉達多又進入冷冰冰的冥思苦索中，耶輸陀羅被他全然忘到腦後。他的雙臂鬆弛下來。滑落到身體兩側。她從他的膝上下來，而他卻沒有意識到，雙眼仍茫然地凝視著浩渺的蒼穹。她冷落地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渾身戰慄著悄然走開了。

　　尼姆樹下，悉達多一動不動地坐著。落日的餘暉慢慢地從高高的樹幹上回到了地平線下面，天空中泛起一道五顏六色的彩霞。接著，皓月徐徐升起，在長空散發著可愛的銀光。所有的樹木、群山，都已湮沒在滿天繁星的銀白世界之中。

　　再也沒有人去打斷悉達多的夢幻。

　　時間一天一天逝去，耶輸陀羅每天在無精打采中度過。希望和疑懼交加，使她心神不定。但她只向淨飯王講述自己的快樂，至於那些憂鬱的心事只能埋在心底。淨飯王又能給她什麼幫助呢？他不用再加崗哨，因為那些已經被森嚴地把守著的城門已是堅固無比，而且城牆也那麼高，上面的峰火台把一切警戒範圍都盡收眼底。

　　日復一日，悉達多的精神不再穿過那些監視者手持的刀槍劍戟飛向遠方了。因為自從公主向他傾訴了自己的希望以後，他漸漸地把心收在了花園之中。這使耶輸陀羅的面容就象腳邊那些爛漫的花朵一樣綻開了笑意。她心中的恐懼已煙消雲散，除了和平、安全的感覺再沒有其它的雜念。她低聲地哼著歌兒，發出感激的旋律，猶如融雪後的盧醯膩河水，潺潺地唱著迎春曲。

　　一天，淨飯王來到耶輸陀羅臥室，看見她正在用一根金絲穿引玉石、水晶和琥珀。她身邊的美女們在採摘玫瑰花瓣製作玫瑰醬。忽然從花園裡飄來一陣悠揚的樂聲。透過窗櫺，淨飯王看見悉達多正和他最親密、最真摯的表弟阿難陀一起在河邊的草坪上拉弓射箭。提婆達多和另一個釋迦部落的王公站在一旁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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