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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他們開車經過時,正是英國統治緬甸的最後幾個月,路邊的賓館都已空空如也,除了床架,一點家具也不剩了。滿是塵土,不乾不淨,其污穢的程度是與日俱增。這些木造平房小旅館被稱做「達喀斯」,屬舊政府所有,為過往的官員提供住宿。他們只隨便把車停在其中一座的門前,橫豎都是一樣,沒有人住,門都沒上鎖,沒有窗戶玻璃,沒有燈,沒有廁所,但總算頭上有塊天花板。他們在太陽升起前30分鐘從睡袋裡鑽出來。在晚飯吃完後或最後一個胎補完,即刻「上床」睡覺。在附近有個裝有水泵的水井,他們可以洗洗,紐曼也能刮個臉。

  英帕爾之後的關口叫科伊瑪關,到處仍散落著日本輕型坦克和英國大炮的殘骸。關口頂部的樹樁上釘了一塊木板,上面寫道:「在科伊瑪——1944年——日本對印度的入侵被阻擋。」3年前這裡曾發生過激烈的戰爭,疲憊不堪的日軍,在歸順的幾個團的印軍支持下,同英軍和仍然忠於英軍的印軍展開戰鬥。進攻的日軍躲在一群被驅趕或志願的婦女後面,保護日軍不受英軍射擊,從打得光禿禿的樹樁上看到當時戰鬥激烈的程度。它持續了一周多,直到日本人糧盡彈絕。日本人從仰光到科伊瑪漫長的供應線,時常被英國和美國的滑翔機部隊切斷。在英明的英國將軍德·溫格特指揮下,這支部隊在日本的防線後面從天而降;他手下還有一些著名的美國軍官,像約翰·艾利森,1942年他在中國曾首次試飛「我的」零式飛機。

  一英里接一英里,一天接著一天,一次洩氣接著一次洩氣(輪胎洩氣)。紐曼起初向西北開,然後折向正西。到了一個地方,有一個灌滿砂子的汽油桶上插上了一塊牌子,標明:「印度邊界檢查站」,在他們的汽車證件和美國旅行護照上都蓋了戳子。他們被告知幾周前印度已開始對汽油實行配給,須到為數不多的人工油泵站用油票兌換,油票由區長辦公室配發(他們對印度行政區劃分毫無所知),油價是美金一英制加侖(比美制加侖約多百分之二十)。通過了大型茶園他們到了一英里寬的布拉瑪普特拉河邊,一條由燒木材的駁輪推動的大型駁船,讓他們在高哈蒂渡口過江。沿柏油路繼續向北到西裡歸瑞,在那裡飽覽了世界上最高峰之一,海拔28146英尺的堪欽仲嘎山以及聖母峰的風光。進入西藏境內60英里後,又折向西南走了幾百里較好的路直到恒河。在那裡,人的屍體順流而下,仍然像紐曼1939年所見到的一樣。

  寬闊的恒河沒有公路橋可過,只有1英里半的雙軌鐵路橋橫跨兩岸。

  他們這岸的一位印度軍官不同意他們通過鐵路枕木開過去,他要求他們把吉普車裝到鐵路平板車上過橋,這將耗費起碼一天時間。經過他們的說服,向他出示了護照「批准」頁上喬治·馬歇爾的簽字。該官員說:

  「馬歇爾將軍簽署了你們的護照,這就夠了,我替你們『暫停』鐵路交通。」當他們確信兩邊的交通都已「停下」之後,便開始通過。

  那位官員得到了這樣一個印象(也是他們故意讓他如此相信),以為克萊瑞絲和紐曼都是美國官方代表。這是怎麼產生的呢?除了他們的護照上印有喬治·馬歇爾的親筆簽名外(他那時任國務卿,其實每本護照都是如此),他們還有意無意地顯示了一下駐曼￿的美國大使館給美國駐新德裡使館的一封封好的信。實際上,這是一位女秘書寫給她駐在印度的朋友的。克萊瑞絲同紐曼全都穿著卡其軍服,這一切使這位官員確信他們在執行官方任務。吉普車同他們三個在千根枕木上好一頓顛簸,終於到達彼岸。在那裡,他們默默地向這位印度官員致謝。

  在平坦而有樹陰的公路上又輕鬆地開了幾百英里,偶爾會碰到卡車或成群的駱駝。他們路過一個小村莊,那裡養了大批的兩三尺高猴子,有一隻向西普斯挑戰,抓它的鼻子並揪下來一撮毛。這些活潑的動物待在波紋狀的屋頂上、樹上和馬路上,自由自在。

  他們終於到達北印度中部,克萊瑞絲有機會拜訪了亞格拉城瑰麗非凡的泰姬·瑪哈陵,紐曼認為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建築。那裡離印度首都新德裡只有140英里。他們還去了美國使館,並很高興地接受50加侖汽油的慷慨贈予。

  新德裡旁邊的老德裡有個舊車市場,紐曼去尋找一個用過的吉普車齒輪,他們的已經無法再用了。花了10美元買了一整套二手貨,也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在新德裡他們住的旅館前面,他一個人辛苦奮鬥了兩天,拆下車上的並換上這副帶前輪驅動的沉重的齒輪箱。一試車,真走運,居然買到了一副好的。

  一個合眾社的記者,對他們做了採訪。起初他根本不相信他們是從曼￿開車來的。他告訴他們,新德裡西北250英里處,印度教與回教已開始內戰。這正是他們要去的方向。他描述紐曼一家和他們的吉普車抵達印度的文章,後來曾在很多美國報紙上刊出,這也是克萊瑞絲父母很久以來第一次得到他們女兒的音信。當他們去古要塞白沙瓦的途中,到達拉合爾和阿姆利柴時,把印度分成巴基斯坦和印度的計劃已成為事實。他們打算經白沙瓦到阿富汗去,200萬難民(有印度教徒東遷,有回教徒西移)堵塞了道路,被殺死的印度人躺在拉合爾近處公路的兩側。

  在新德裡的一個美國官員也警告他們,試圖越過已形成的戰線是不可能的,因為雙方的士兵都在各自的戰壕裡,想從印度進入巴基斯坦極其危險。他說,就是美國官員也無法從各自宣佈成立的國家進入另一國去,但他們仍照走不誤。

  事實證明他們的消息是正確的,可是克萊瑞絲和紐曼,還有「西普斯」先生越過了戰壕。美國人沒有想到紐曼有一樣秘密武器,那就是照相機,在有刺的鐵絲網旁,紐曼提議給他們的軍官和士兵們照個相,雙方都接受了。於是休戰15分鐘,刺網路障被搬開,全副武裝的官兵從戰壕裡湧出來。為了好玩,紐曼勸雙方在一起擺好姿勢,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士兵們,各自穿著他們獨特的軍服,並按他們自己的標準立正站齊。

  他們謝過了印度人和巴基斯坦人,在被打壞的路上顛簸著經過白沙瓦和以風大著稱的開的爾峽谷——從東方進入這個國家的惟一通道,向阿富汗前進。

  他們碰上了一個大約一千餘遊牧人的部落一年一度的大搬遷,他們趕著羊群和駱駝,孩子們騎在駱駝上,雞拴在駝鞍旁。領隊的頭頭兒能說兩句英語,他告訴他們他有3個老婆(都跟他在一起)和16個兒子,至於多少女兒,他也搞不清楚了。正如在舊中國一樣,頭一次婚姻是遵「父母之命」而完成的,這樣的結局未必圓滿。年輕的新郎只有在婚禮之後,才能看到新娘長得如何,所以常常有不如意的事情發生。有一回一位新娘被揭開面紗,第一次面向夫君,並問他還能讓誰看她的面孔,丈夫答到:「誰都行,只是別讓我再看到你。」

  進入風穀後,地勢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冷,沿山有德國在戰前修了一半的鐵路和山洞。接近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之前,在未鋪築的路上遇著第一場雪。又碰到愛達荷州波伊西城一家建築公司莫瑞桑——建築公司給他們提供了住所和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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