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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21.溫妮抗爭

  「媽媽有那麼多的原則,我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津薺有一次告訴安妮·本傑明:「但是,她只有一個標準,那就是堅守自己的原則,她甚至把治療自己的心臟病的藥通通倒進馬桶裡沖掉,因為她只相信體育活動和有益於健康的飲食。她狂熱地珍惜自己的健康,從來不吃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她能顯得那麼年輕就是這個緣故。她和藹可親。但你知道,她一旦和警察頂撞起來,那可就糟了,脾氣大得驚人。母親使我們變得堅強起來。有一次,在法庭上,媽媽被定了罪,那好像是在1971年,我哭了起來。走出法庭後,她說:『孩子,你永遠不要哭泣,因為你的哭聲只會使他們心滿意足。』和我母親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你能學會毫無畏懼地生活下去。」

  1976年8月索韋托暴動中溫妮遭逮捕時,津尼和津薺都不在家。當她們從學校回家後,才知道母親被指控與學生暴動有關,已遭當局逮捕。她們趕到約翰內斯堡去探視母親,而這個監獄正是溫妮在1958年與阿爾伯蒂尼等婦女領袖第一次體驗監獄生活的地方,當時她正懷著津妮。當溫妮後來回憶起這場會面時,充滿著憤怒:

  時至1976年,我仍在進行同一場戰鬥。從我第一次進入這個監獄的時候算起,政治形勢沒有一分一毫的變動。18年後,我的女兒來看望我時,我作為一個犯人站在那裡,境況比以前更糟糕,被剝奪的權利比以前更多。而過去曾經站在這裡的那個男人——女兒的父親——為了追求同一理想,現在正在服刑。這就是政府所談的「變化」。

  這次以違犯「治安法」第6款而遭逮捕的還有12名婦女和索韋托的十人委員會主席莫特拉納先生。莫特拉納曾是非洲人國民大會黑爾堡支部青年聯盟的積極分子,1952年參加了蔑視運動,後來成為索韋托的社區代言人。政府企圖把煽動1976年6月學生暴動的罪名加到他和溫妮身上。而當時他們建立黑人家長協會的主要目的是防止事情惡化,儘管他們知道「我們不能阻止我們的孩子們,也無法讓他們離開大街」。在後來的審判中,莫特拉納和溫妮不僅反駁了政府提供的證據,而且贏得了這場6000蘭特的誹謗罪官司。他們被釋放,並且因被誹謗中傷而得到賠償金。

  這時,南非與周邊非洲國家的關係也開始出現危機。1975年8月,南非出兵安哥拉的行動已使它陷入軍事行動的泥潭並遭到非洲國家的一致譴責。同時,東面的莫桑比克同蘇聯和古巴簽訂了帶有軍事性質的互助合作條約,而北面的羅得西亞遊擊戰逐步升級。為了解決羅得西亞的危機,同時改善美國與南非的雙邊關係,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安德魯·揚決定於1977年5月下旬訪問南非。南非政府為順利接待安德魯·揚費盡了心機。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以減少國際社會的輿論壓力,它將一些敏感的政治犯都控制起來。按原定日程安排,安德魯·揚要訪問索韋托,以瞭解1976年6月暴動的情況。南非政府決定將溫妮·曼德拉轉移出索韋托。

  1977年5月16日深夜,溫妮·曼德拉正在埋頭複習社會學課程。她當時正在上函授大學,主攻工業和政治社會學。由於白天要上班,複習和作業只能留到晚上進行,開夜車對她已習以為常。交作業是有時間規定的,她往往一直工作到淩晨2點鐘或2點半。突然,她聽到門外有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聲。自從曼德拉被捕以後,溫妮的生活從未平靜過,或是警察的例行搜查,或是便衣的日常監視,或是告密者的騷擾,或是破壞者的威脅。她對這種干擾已司空見慣。溫妮沒在意,做完第二天要交的作業,合上本子,就上床睡覺了。

  大約淩晨4點鐘左右,熟睡中的溫妮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驚醒。她仔細聽了一下,聲音更大了,敲門、打窗戶,隨後是狗叫聲,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從容地坐起來,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走過去打開了門。20名穿著便裝的警察在院子裡,一個個全副武裝。溫妮沒有說話,彎腰提起了那只隨時準備被捕時用的手提箱,裡面裝滿了日常用品:衣服、牙刷、梳子和化妝用品等。警察告訴她:「你被捕了。」溫妮還沒來得及問任何問題,就被便衣警察塞進警車拉走了。可憐的津薺被一個人留下來,她像往常一樣,強忍著淚水,望著遠去的警車。

  對溫妮的審訊進行了幾個小時,毫無結果。上午10點鐘,津薺被一群警察帶來,她隨身帶著家裡的鑰匙。「你就要被流放到自由邦去了。」這時,溫妮才第一次意識到:她要被流放了。警察搜查了溫妮在索韋托的家後,從床上撕下了床罩和床單,把所有的東西一古腦兒捆在一起,放在軍用卡車上。他們將溫妮和津薺趕進車裡,前後左右都是全副武裝的軍人。車子向約翰內斯堡西南方向行駛了約300英里,來到奧蘭治自由邦一個名叫布蘭德福特的小鎮。

  奧蘭治自由邦可以說是布爾人定居者起家的地方。他們在大遷徙①時來到這裡,並于1837年建立了一個共和國。1848年英國人兼併了這塊地盤,但這個小共和國於1854年又爭得獨立,取名奧蘭治自由邦。布爾戰爭後,英國人再一次兼併此邦,並於1910年將其納入南非聯邦。這裡政治保守,阿非裡卡人(即南非荷裔白人,原稱布爾人)深深地相信,在他們佔有這塊土地之前,這裡是無人居住的。這種信仰演變成一種執著的阿非裡卡民族主義,它反對任何形式的民族平等,堅守白人至上的信條,對黑人民族解放運動刻骨仇恨。

  ①指1835-1836年布爾人為擺脫英國人的統治離開開普殖民地而東遷的大規模移民運動。

  布蘭德福特是一個典型的阿非裡卡人的小鎮,當時共有1900名白人居民。而土生土長的黑人作為這塊土地的真正主人,卻居住在隔離區。這是一個典型的種族隔離制的樣板。白人居住區的最長一條街道的名字象徵著阿非裡卡人的信仰——「布爾人遠征路」,而黑人居住區沒有名字,鮮為人知,儘管他們的人數幾倍于白人。①布蘭德福特地區共有10座教堂,其中9座專供白人使用。郵局為黑人和白人分別設立入口處,人行道上一有白人出現,黑人便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立即躲開。其他公共設施,如警察局、銀行、旅館、加油站等,都有明顯的只供白人使用的標誌。「我像一陣旋風一樣襲擊了這個阿非裡卡人的王國。」溫妮·曼德拉曾自豪地向一名記者說。

  ①安妮·本傑明說有9000名黑人,溫妮·曼德拉估計為5000人,瑪麗·本森則說有3000人,沒有官方統計數字可查。

  在溫妮被警察帶到這個地區以前,這一帶的議員和警察召開了會議告訴人們:一個大共產黨就要來了;和這樣一個人來往是危險的,並將受到懲罰;來的將是個女的,會做很多荒唐的事情;各家各戶要把孩子們管好,不要讓他們靠近她住的那所房子。這種警告和恐嚇在溫妮剛到時對那一地區的居民還是很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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