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南非鬥士曼德拉 | 上頁 下頁
一二


  在社會矛盾尖銳的情況下,被壓迫者的種種破壞活動(包括偷竊)可以被看作是對不公正的社會秩序的抗議和對統治階級的反抗。早在1873年,一位到南非來旅行的美國人就記錄下了一個懲罰黑人偷盜者的場景:「我曾經看見一個孩子因為偷了鑽石而遭受三十五下鞭笞。他勇敢地挺著身子站著,一絲絲綻破的肉掛在背上,大滴大滴的血沿著他的大腿流下來。九股鞭颼颼地響,向他的肩膀抽去。他的那雙大眼睛佈滿血絲,嘴唇戰慄不停,兩隻手痛苦地扭曲著。然而他仍然保持著沉默。直至鞭子抽到第三十下時,他低沉地呻吟了一下,便暈倒了。每逢遇到這種場面,在周圍觀看的黑人就會非常激動。他們咬牙切齒,用帶著威脅的眼光注視著執法官。我常常想,他們只是在等待時機對他們的主人們報仇雪恨。」

  更有效的鬥爭方式則是罷工運動,這從金礦建立後幾乎沒有中斷過。1913年7月,在白人工人暴動式的罷工發生後,非洲礦工也舉行了罷工。罷工的目的是為了增加工資,好幾個礦場的非洲人都拒絕在工資提高以前工作,完全不理會礦場的白人經理的威脅和勸誡,政府派來騎警進行干預也無濟於事。「土著工人已經準備就緒,要和這些警察進行光明正大的鬥爭。在一個礦上,他們真的向警察扔了石頭。後來調進了一個裝好了刺刀的士兵連才把他們的抵抗鎮壓下去。士兵們把每個礦場的帶頭人都逮捕起來。毫無疑問,這次險些兒就弄成嚴重的土著工人大鬧事。」1918年爆發了黑人工人第一次有組織的群眾運動,礦工在礦上抵制礦區的商店,公用事業工人在約翰內斯堡罷工。1919年,南非的碼頭工人和鐵路工人舉行大罷工,遭到鎮壓。1920年,蘭德金礦的黑人礦工舉行罷工,與政府軍警發生戰鬥,犧牲了79名工人。1922年初,蘭德區的歐洲工人舉行罷工,儘管亦有些黑人礦工參加,但政府採取挑撥種族關係以分而治之的策略,結果發生了反非洲人的屠殺,最後罷工慘遭鎮壓。1929年11月,約翰內斯堡舉行群眾集會,反對各項反非洲人的立法。1931年5月1日,約翰內斯堡8000名歐洲和非洲工人舉行聯合示威。

  所有這些鬥爭都反映了非洲工人對現狀的痛恨,而約翰內斯堡的礦工又首當其衝。每當曼德拉聽到這些可歌可泣的動人事蹟時,總是暗自發誓,要為自己的民族服務,為他們爭取自由的鬥爭做出自己的貢獻。曼德拉在礦上果的時間並不長。很快,榮欣塔巴的一個代表跟蹤而來,曼德拉只好又再次逃跑。他很快在亞歷山大找了一個房間。亞歷山大是位於約翰內斯堡東北15公里的一個小市鎮,是容許非洲人購置地產的少數地方之一。因而這個市鎮發展很快,到1943年初人口已達6萬。這裡的物質條件要比約翰內斯堡差,但人文環境則比他原來住的地方要好。光著腳丫子的黑人孩子在坑坑窪窪的小街上興致勃勃地踢著球,害羞的小女孩抿著嘴望著你微笑。曼德拉愛上了拳擊,為了提高身體素質,他每天堅持跑步。

  他住的房子條件很差,鐵皮做的房頂用石頭壓著,每到下雨就漏個不停。為了幫助他完成中斷了的文學學士學位學習,他的叔叔給了他一小筆錢用於函授學習。然而,處在這樣一種環境中,曼德拉很難集中精力。房子小,人來人往,加上沒電,他只能每天晚上點蠟燭熬到深夜。一天,一位要好的朋友建議他去找「西蘇魯一家子」想想辦法。「西蘇魯是誰?」曼德拉好奇地問。「他也是特蘭斯凱來的,在搞房地產,他很有辦法,又樂於助人。我帶你去見見他。」曼德拉高興極了。他早就聽說過這位同鄉,但一直不知道他的背景情況,更不知道他喜歡幫助人。

  沃爾特·西蘇魯是一個混血兒。他來自特蘭斯凱的恩科波,從小由母親、叔叔和礦工們帶大的。他的父親是一個白人工頭,當他在恩科波監督修路時生下了這位日後要叱吒風雲的大人物。路修完了,他又走了,再也沒有認過這個黑人孩子。因為是混血兒,他的皮膚要比其他孩子的白一些,這使他特別難堪,同時亦使他從小對白人更加仇恨。他的未婚妻阿爾伯蒂尼總是開玩笑地安慰他,要他不要自卑,「這有什麼關係?大可不必為你的皮膚過於敏感。要知道,我的皮膚黑得足夠我們兩個人用。」他信奉過宗教,崇拜過日本人,參加過奧蘭多兄弟會。直到1940年,他才最後找到了自己的政治歸宿,加入了非洲人國民大會。

  兩人一見面,沃爾特就喜歡上曼德拉:「我以後就叫你納爾遜吧。你搬到我這兒來住吧。你看,我的未來的妻子,我的母親,還有我的這些親戚,她們都擠在這兒。你可以在我的事務所工作,每月我付給你2英鎊工資,外加傭金。行嗎,納爾遜?」曼德拉高興極了。他確實是運氣好,碰上了沃爾特·西蘇魯這樣的大好人。沃爾特自己並不富裕,但總是想盡辦法幫助其他黑人。阿爾伯蒂尼不止一次地抱怨他將自己身上僅有的衣服又送人了,他總是笑著解釋,他永遠也忘不了他睡在東倫敦傭人區地板上過夜的日子。有一段時間,他竟然一個人拿著刀子在街上巡邏,以對付那些威脅路人的強盜團夥。還有一次,當他坐在去奧蘭多的火車上時,他親眼看到一個白人列車員沒收了黑人的月票。因為車票很貴,黑人苦苦哀求,要求把車票還給他,那白人一臉傲氣,愛理不理。沃爾特實在看不下去,便和列車員講理。誰知那白人竟然打了他一拳。他忍無可忍,狠狠將那白人列車員揍了一頓,直到車上保衛人員將他抓起來。後來為這事他還蹲了監獄。

  曼德拉和西蘇魯很快就成了好朋友。西蘇魯比曼德拉大6歲,他在18歲時便來到了約翰內斯堡。在非洲人國民大會的高層領導人中,他學歷最低,但他的豐富閱歷是無人可比的。在鄉下時,由於叔父早死,他16歲即擔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種植莊稼,放養牲畜。行過成年割禮後,他決定出去闖世界。到了約翰內斯堡後,他首先幹起了礦工。這種經歷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清晨起來,坐吊車下到離地面1英里的地下坑道,用丁字鎬和鏟子使勁挖著,後面是白人監工催命般的叫喊。礦工不許把食物帶下礦井,只能帶上能提神的麥特酒。他們在早晨吃過飯後,一直要頂到晚上下工後才能吃飯。「我剛到礦裡的時候,很不習慣。一下班後就精疲力竭,想睡覺。我總是把晚飯匆匆地吃完,爬到木板上倒頭便睡。礦井裡空氣混濁,氣溫與地面相差很大,很傷身體。」每當西蘇魯回憶起那段艱辛的日子,語氣裡總是帶有一絲淡淡的憂傷。「我當時什麼也不懂,只會和礦工們一起發牢騷,有些年長的礦工們策劃罷工時我的勁頭最大,恨不得一下把這罪惡的制度踢個底朝天。」

  「聽說你幹過各種各樣的活?」曼德拉好奇地問。「沒錯。」沃爾特·西蘇魯辭掉礦上的工作後,來到東倫敦為一個白人家庭當過幫廚。這段時間他讀了一本英語語法書並旁聽了一些政治會議。後來他又回到約翰內斯堡,在一家麵包房工作。為了爭取提高工資,他帶領麵包房的工人罷工。然而,老闆用各個擊破的手段,將每個工人都說服,在原工資的基礎上複了工,而將他解雇了。隨後,他在好幾家工廠都幹過,與不同的白人老闆發生衝突,抗議不公正的待遇。但同樣的結果使他極為沮喪。他只好靜下心來研讀英語。當他完成了四級課程後,他便興致勃勃地為一家叫《班圖世界》的報紙寫起關於科薩民族領袖的文章來,這一方面逼得他進一步加強英語學習,同時也使他對自己民族的歷史更為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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