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莫紮特 | 上頁 下頁
五八


  莫紮特幾年前曾得過一次病,影響了他的腎功能,當時他的手腳腫應該與腎功能有關,而且他的腎區還有痛疼的感覺,但克勞塞特醫生卻未能進一步診斷,如果他能進一步做些檢查,也許還會發現,由於神經極度疲倦和長時間的營養不良,引起了水腫及惡性斑疹傷寒併發症。所以莫紮特會手腳腫兼有高熱。然而,這嚴重的病情卻都被一句「多注意休息」掩蓋了。

  不少朋友住得離莫紮特較遠,但聽說莫紮特倒下了,還是前來看他。

  莫紮特卻並不十分地願談病,他現在惟一願意幹的事,就是談音樂及創作。他的學生居斯邁爾已經整天待在莫紮特的身邊,他拿著一把椅子,坐在莫紮特的身邊,床上整天攤著《安魂曲》的樂譜,莫紮特不時地與居斯邁爾談總譜,談樂法,談構思。居斯邁爾說什麼也不願回家了。於是,一張張的樂譜由居斯邁爾寫出,又經莫紮特修改,最後到了莫紮特的妹夫霍費爾的手裡。然後,霍費爾、居斯邁爾、格爾小姐、沙克又在莫紮特的床邊一起演唱寫完的部分,居斯邁爾則還在鋼琴上彈奏著。

  對席卡奈德爾來說,莫紮特可是他的搖錢樹啊,聽說莫紮特病了,席卡奈德爾馬上同劇院裡的人商量,最後輪流派人來為莫紮特做些護理工作。他們同時還給莫紮特帶來劇院裡演出的消息。

  在病中,也許劇院裡的每一個演出消息,又成了莫紮特最感興趣的事情,他要劇院的朋友詳細地敘述演出的每一個細節。

  羅澤爾來了,他告訴莫紮特今天《魔笛》將要公演了,啊,這可是多麼鼓舞莫紮特的消息啊。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第一幕已經開場了。」莫紮特躺在床上,嘴裡喃喃地說道,「喔,現在偉大的夜女王該出場了。」莫紮特說著,又想唱起《我就是捕鳥人》這首《魔笛》中他比較得意的插曲。然而,他極度虛弱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也不可能讓他有歌唱的可能。所以羅澤爾就走到了鋼琴邊上,為莫紮特邊彈邊唱地演奏了這首歌。莫紮特聽著這音樂,心裡特別高興,他還竭力地伸出手來,想揮動幾下,但也只是揮了幾下就沒勁了。

  日日夜夜的張羅和看護,一個本來就經常在生病的人肯定是承受不了的,康施坦莎自己也病倒了,索菲婭則挑起了這個家庭的重擔。

  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了,莫紮特床上的《安魂曲》又多了很多張樂譜,這是他最高興的。然而,他的病情卻變得更為嚴重了,他實際上已經部分地癱瘓了,所以,他除了說話之外,很少活動了。

  丈母娘和索菲婭已經為莫紮特做了幾件不必翻身就能穿上的睡衣,她們還在莫紮特的身下墊了一大塊布墊,這樣就可以使莫紮特上下地移動了。索菲婭還和母親一起為莫紮特做了一件墊棉花的晨衣,這衣服是等莫紮特能坐起來時套在身上的。

  看著索菲婭用一塊塊布縫製出的睡衣和晨衣,康施坦莎覺得非常有趣,她還要莫紮特試著穿穿,可莫紮特已經無法從命了。

  2.   當小鳥唱起歌兒,報告春天來臨,在青草地上跳舞,又是一番歡欣。啊,來吧,可愛的五月,快帶來紫羅蘭,也多多帶來布穀鳥和伶俐的夜鶯。

  這是一首多麼誘人的歌曲啊,她的名字叫作《渴望春天》,是由奧弗貝克作詞,莫紮特作曲的。對一個自由人來說,他思考得最少的也許就是死,他的智慧是對於生而不是對於死的沉思。然而,現在莫紮特已經連翻身都困難了,他除了音樂,考慮的只有死了。

  1791年12月4日下午,莫紮特已經是力不能支了,但他還是念念不忘要把他的《安魂曲》寫完,這時他只能完全讓居斯邁爾來按他的意思寫下樂譜了。他看到不少朋友都圍坐在他的床邊,於是要別人讓他坐起來,並要枕頭支撐住他的身體,他連坐著都有些困難了。然後,莫紮特把《安魂曲》中的《灑淚經》樂譜遞給大家,並示意居斯邁爾用鋼琴伴奏,讓大家一起唱。莫紮特想像平時一樣,唱男聲的最高音,其他人則分別唱各個聲部。莫紮特唱了,但唱得那麼輕。居斯邁爾見狀,把鋼琴聲彈得又輕又短促,大家也只是看著莫紮特的嘴唇,把聲音放到了最輕的程度。當大家唱到「淚流滿面」一句時,人們看著莫紮特在床上蜷縮的樣子,看著他仍在頑強地張口歌唱,看著莫紮特在與病魔作最後的決戰,他們終於忍不住了,歌聲變成了哭聲,抽泣變成了痛哭。然而,莫紮特只是顯出一種很痛苦的表情,他已是欲哭無淚了。人們說臨終的人從不流淚。莫紮特已經和死亡打了相當長一個階段的交道了。他深深感到死亡對於萬物來說只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他已經學會了順從這種感覺,以至於當最終或正式的死亡來臨時,它已顯得那麼平淡無奇了。

  莫紮特則是讓大家堅持把那段寫完的《灑淚經》唱完。這淚水伴著音樂,也許正是莫紮特一生的寫照,莫紮特對此已經習慣了,莫紮特對此已經默認了。

  夕陽西下的時候,索菲婭又像往日那樣趕來照顧莫紮特了,已嚇得靈魂出竅的康施坦莎在門口把妹妹接了進來,語無倫次地說道:「太好了,嚇死我了,總算你來了,快看看吧,真急死我了!」

  索菲婭輕輕地走到了莫紮特的床邊,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了。索菲婭輕輕地碰了一下莫紮特的手,他微微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謝謝你,你來了,今晚陪著我,看著我死。」

  然後,莫紮特痛苦地把臉轉向朋友們說:「今晚你們一定會看到我死在這裡,死亡的味道已經在我的舌尖上了,我在品嘗死亡」,接著,他把臉轉向康施坦莎說:「我早已說過,這《安魂曲》是為我自已寫的。」

  然後又對索菲婭說:「我要走了,只有你來陪我親愛的康施坦莎了,如果你不來陪康施坦莎,還會有誰來幫助她呢?」說完,莫紮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康施坦莎流著熱淚,撲到了莫紮特的身上,淚水沾濕了莫紮特的衣襟。

  索菲婭看著莫紮特緩慢的呼吸,輕輕地把姐姐拉開了,「讓他休息一會,也許他還會好的。」是的,莫紮特太累了,從1756年1月27日薩爾斯堡冬夜裡那一聲長長的啼哭到今天莫紮特那長長的一聲歎息,莫紮特已經走過了停辛佇苦的35年,他曾是父親驕傲的資本,他曾是父親打開歐洲「河蚌」的利刃,父親要他成為一個偉人,不要成為一個庸人。

  而莫紮特則由於不願出賣自己的人格,漸漸疏遠了宮廷貴族,最後走向了平民。沒有了宮廷權貴的慷慨施捨,莫紮特天才的火焰再次閃爍,但卻仍然食不裹腹。他剩下的只有對祖國和音樂的熱愛以及一張張向共濟會兄弟借錢的借據。為了能得到50個金幣,他想努力去完成「另一個世界」交給的任務和珍惜「另一個世界」借給他的時間,然而,莫紮特失敗了,他沒能完成《安魂曲》,卻為自己的人生寫了一部喪曲,直至品嘗到死亡的滋味。

  這長長的一聲啼哭到一聲長長的歎息,其中甜酸苦辣的滋味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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