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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幾個小時以後,開始了活躍的以物易物的交易。這時畢加費塔找到了最喜愛的題目。11個星期的航行給虛榮心重的編年史家提供的材料很少,他只不過編了幾篇關於鯊魚和稀奇的鳥兒的小故事。逮捕胡安·德·卡爾塔海納一事,根據一切情況判斷,他由於睡覺而錯過了機會。而現在,他帶的鵝毛筆勉強夠在日記裡記述新大陸的各種奇跡之用。誠然,他沒有給我們描繪美麗的自然風光,但這不能歸咎於他,要知道,讓·雅克·盧梭只是300年之後才描寫了自然景色;然而,過去沒見過的果實卻引起了他非同尋常的興趣——「形狀如大圓臺球,但十分甘甜可口的」菠蘿,其次是味道像栗子的「白薯」,還有「甜蔗」(即甘蔗)。

  這些土著居民把食品賣給異邦人,價格便宜得不可思議,使這個心地善良而缺乏閱歷的小夥子欣喜不已。黑皮膚的傻瓜用五六隻雞換一個魚鉤,用兩隻鵝換一把梳子,用十隻羽毛十分美麗的鸚鵡換一面小鏡子,用足夠20個人飽餐一頓的鮮魚換一把剪刀。為了換一個帶響聲的玩具(請記住,這種玩具船上至少有兩萬個),他們抬來滿滿一筐白薯,為了換一副舊牌裡弄壞了的一張「國王」,他們提來五隻雞,而瓜拉尼人還自以為欺騙了羅得的騎士呢。姑娘的價錢也很便宜,畢加費塔不好意思地寫道:「長長的頭髮是她們惟一的衣飾;用一把斧頭或一把刀可以換兩三個供終生享用。」

  畢加費塔進行採訪,水手們大吃大喝、釣魚,同隨和的黑姑娘們尋歡作樂以消磨時光的時候,麥哲倫一心考慮下一步的航行。船員們在進行休息、積蓄精力。他對此當然感到滿意,但與此同時,他保持著嚴格的紀律。他牢記著向西班牙國王作出的保證,禁止在巴西沿海地區購買奴隸,也禁止任何暴力行為,使葡萄牙人找不到抱怨的藉口。

  這一正當的作法還給麥哲倫帶來一個重要的好處。土著居民確信白人絲毫不想危害他們,便丟掉了原先的膽怯。每當岸邊莊嚴地舉行祈禱儀式的時候,這些溫厚、幼稚的人們便成群結隊前來。他們好奇地觀看莫名其妙的儀式。他們把白色的異邦人到來時下的一場盼望已久的好雨歸功於他們。他們看見白人跪在高高舉起的十字架前,自己也合起雙手,跪下禱告起來。篤信上帝的西班牙人把這看作是土著居民不自覺地領會了基督教聖禮的明顯徵兆。

  船隊經過30天停泊,於12月底離開這難忘的遼闊海灣的時候,麥哲倫比同時代的其他南美洲征服者可以更問心無愧地繼續自己的航行。因為,即使他在這裡沒有為自己的國王奪得新的土地,但作為一個善良的基督教徒,他為上帝增加了臣民的人數。在這些日子裡,沒有使任何人受到一點侮辱,沒有強使一個土著人離開家庭和祖國。麥哲倫和平地來到這裡,又和平地離去。

  水手們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天堂般的裡約熱內盧灣,他們不願意毫不停泊地沿著誘人的巴西海岸航行。但麥哲倫不可能讓他們休息更長的時間。隱秘而強烈的焦急心情吸引這個外表鎮靜的人前進,去尋找渴望已久的海峽。根據馬丁·貝格依姆的地圖和《新日報》的報道,他預料可以找到它的準確的位置。如果葡萄牙船長們告訴的消息和貝格依姆的地圖上畫的緯度正確的話,一過聖瑪利婭角,海峽就會展現在他們面前了。因此,麥哲倫不停頓地向目標前進。1月10日,航海家終於在無邊無際的海域裡發現了一座不高的小山,將其命名為蒙得維的(現名蒙得維的亞),並在看來無限向西伸延的遼闊海灣裡躲避可怕的颶風。

  這個遼闊的海灣實際上只是拉普拉塔河的河口。但麥哲倫沒想到這一點。他只懷著勉強掩飾的深深滿意的心情看著在秘密文件指出的地方滾滾西去的巨浪。這想必就是他在貝克依姆的地圖上看到的、渴望尋找的海峽了。位置和緯度同他從陌生的裡斯本人那裡得到的情報似乎完全相符。毫無疑問,這就是《新日報》所報道的,葡萄牙人在20年前就企圖由此西去的那個海峽了。畢加費塔斷言,船上所有的人看見這雄偉的水路之後,都堅信不疑,在他們面前終於展現出了渴望已久的使他們得以進入南海的海峽了。因為在萊茵河、波河、埃布羅河、特茹河的入海口水勢緩慢,並且能清晰看見左右兩邊的河岸,這裡則相反,遼闊的滔滔洪流一眼望不到邊。這個海灣無疑就是第二個連接大洋的直布羅陀、拉芒什或赫勒斯滂①。於是,海員們絕對信任自己的領袖。幻想於幾天之內穿過這個新海峽,到達另一個海洋,即通往印度、日本、中國,通往「香料群島」,通往戈爾康達的寶藏和地球富源的南海——神話般的南海。

  ①即英吉利海峽。

  麥哲倫在這個——恰恰在這個——地方尋找海峽的頑強勁頭表明,他看見遼闊無邊的水路之後完全確信:夢寐以求的海峽已經找到。他一心埋頭於徒勞的尋找,在拉普塔河口度過了,更準確地說是失去了兩個星期。他們到達時瘋狂大作的暴風雨剛剛平息,他便把船隊分成兩半。他派三艘比較小的船沿著想像的海峽西去(實際是逆流而上)。與此同時,他親自率領兩艘大船橫越拉普拉塔河口向南航行,以便沿著這個方向勘測他們久已尋找的航路究竟有多長。較小的船隻向西駛去的時候,他緩慢地、仔細地測量海灣的整個南部水域。但是,在蒙得維的焦急地兜了兩個星期圈子之後,遠方終於出現了返航船隻的風帆,這是多麼令人傷心失望啊。長旒沒有在桅杆上勝利飄揚,船長們帶回了致命的消息:他們輕率地當成所期望的海峽的巨大水路只不過是一條異常寬闊的淡水河。為了紀念曾經在這裡尋找通往馬六甲的航路並死在此地的胡安·德·索利斯,他們最初把這條河叫做索利斯河(只是後來它才改名為拉普拉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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