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失去的勝利-曼施坦因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四一


  德軍的炮兵毫無疑問比敵軍的優秀,對於攻擊中的步兵能夠提供有效的支援。但是敵方裝有裝甲的海岸防禦炮,卻可以從克裡米亞的西北岸和「懶海」的南岸參加作戰,而德國的火炮最初卻無法擊毀它們。此外俄軍有充足的裝甲兵力可以用供反攻用,而第11集團軍卻一輛坦克都沒有。

  尤其是高級指揮官也沒有任何的機會能夠用戰術的機動,來減輕部隊的沉重擔負。在那種情況下,對敵人根本就無奇襲的可能,因為他們只要坐在有良好構築的野戰工事中,等候德軍的攻擊發展。正像在皮裡托普的情形一樣,一面是海,一面是「懶海」,對於敵人不僅無側擊的可能,甚至連縱射也不可能。相反的,必須沿著三條狹窄的地帶(中間為湖沼所分隔著) ,作純粹的正面攻擊。

  這個地岬中的鹽質草原,平坦得像平底鍋一樣,上面無足夠的植物供攻擊者掩護。上面的天空也在俄國空軍控制之中,其戰鬥機與戰鬥轟炸機對任何可以找得到的目標,都不斷加以俯衝攻擊。不僅是前線步兵和野戰炮兵必須挖掘工事,甚至連在戰鬥地區後方的某一車輛和馬匹都得挖掘工事,以應付敵機的攻擊。情形壞到了如此的程度,高射炮都不敢發射,否則就有被立即炸毀的可能。直到攻勢的最後階段,在穆德爾(Molders為第二次大戰中德國的著名空戰英雄) 和他的戰鬥機群來協助陸軍作戰之後,空中的敵人才算是肅清了——甚至也只限于白天裡,在夜間連穆德爾也愛莫能助。

  在這種戰鬥條件之下,而且又面對著一個寸土必爭的敵人,所以對於攻擊部隊的要求勢必高到了不正常的程度,其損失也非常的可觀。在這整個階段中,我經常在路上跑,以便親自看看戰事是怎樣進行的,對於苦戰中的戰鬥單位能否提供何種幫助。

  對於戰鬥力的退減情形,使我都感到驚慌。擔負這個艱難任務的各師在皮裡柯普和亞速的戰鬥中都已損失慘重,所以他們能否攻佔這些狹窄的走廊,和即令在突破之後,面對著實力日益增加的敵人,是否還有餘力能贏得整個的克裡米亞,似乎都不免使人感到大有疑問。

  到了10月25日,部隊似乎就已成強弩之末了。有一個素質特優的師,其師長已兩次報告他所指揮的各團是筋疲力盡了。在這樣的鬥爭中,遲早總會達到這樣一點,戰鬥的勝負好像是擺在剃刀邊緣上一樣。在這個時候,就要看攻擊者是否有夠堅強的意志,能把物質的忍耐力發展到其最高極限,終於克服防禦者的抵抗。

  因為有這樣的危險,可能一切的犧牲結果都會是白費,所以是否應要求作最後的最大努力,這也是指揮官內心中所最難於決定的問題。不過若非部隊深具信心,並決心不放棄戰鬥,則指揮者的意志也還是毫無用處。

  結果,部隊的不屈精神終於還是克服了敵人死守的決心。再經過了一天的苦戰,10月27日終於獲得了最後的成功。10月28日是10天苦戰的結束,俄軍的防禦完全崩潰。第11集團軍可以開始追擊了。

  追擊

  這次追擊又是一個光榮的例證,足以證明各級指揮官的果敢和主動,以及戰鬥部隊的自我犧牲精神。這些部隊不僅受到了慘重的損失,而且也已經精疲力盡,但是卻還不顧一切的向克裡米亞的南部海岸狂奔,這令人回憶到1796年,拿破崙所率領的軍團在意大利境內的情形。

  到了11月16日,這個猛烈的追擊已成過去了,除了塞瓦斯托波爾那個要塞地區以外,全部克裡米亞都已經落入了我們的手中。第11集團軍的6 個師已經擊潰了敵方的兩個集團軍(共計為12個步兵師和4 個騎兵師) 的絕大部分。敵軍的最初實力約為20萬人,在戰鬥和追擊中,一共有10萬人以上成了德軍的俘虜,此外我們還俘獲了火炮700 門和坦克160 輛。那些逃入塞瓦斯托波爾或越過刻赤海峽的俄軍都只是一些殘部,而且也無任何重兵器。事實上那些逃入要塞的人員之所以能立即並組成為適當單位的主因,是由於敵人享有制海權,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把補充和裝備運來。

  當第11集團軍的行政部門移到了齊門費羅普(Zimferopol)之後,那是克裡米亞境內的一個俄羅斯化大城,我們的戰術指揮所就移駐查拉布斯(Zarabus) ,那是該城北面的一個相當大的村落。我和參謀長住在一個小農莊中,每人有一間小房。我自己所用的家具也是最簡單的,當然我們可以從齊門費羅普找一些用具,不過因為一般的部隊都很苦,所以我們司令部中的人員自認為不應講求任何的舒服享受。

  除了中間曾經短期移駐刻赤前線和塞瓦斯托波爾前線上以外,我們幾乎一直都留在這裡,直到1942年8 月間為止。在過慣了遊牧生活以後,這種定居的生活對於我們是完全的改變,但這種生活卻並不一定受歡迎。當一個部隊的司令部靜止不動之後,其必然的結果就是「紙上的戰爭」(Paper war) 。

  在這裡我要提到一個問題,這是我常常感到非常關心的。一個指揮一個集團軍的人,同時也是它的最高裁判者,所以最困難的一個任務就是要他批准一個死刑的宣判。一方面維持紀律本是他的職責,而為了部隊本身的利益,對於違法犯紀的人員也有嚴刑峻罰的必要。可是另一方面,在大筆一揮之下,即斷送一條生命,這的確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當然,在戰爭中每天都可以使一萬人喪失生命,每個軍人都應該準備戰死沙場。可是在戰場上光榮地殉國與被自己的長官執行槍決,其間卻是大有區別。

  當然,當一個軍人作了某種卑劣的行為,使整個陸軍的榮譽都為之蒙羞,或是使其同胞因而喪失生命,這時他罪有應得,難逃一死。但是也有許多其他的情形,並非完全由於本性的不良,而是因為某種人性過失所造成的,那卻是未免情有可源。儘管如此,軍法審判還是必須依照法律宣判其死刑。

  每逢要批准死刑判決書時,我總要親自把所有的檔案都仔細研究一番,然後再作決定。當開戰之日,我的那一軍中有兩個士兵曾經奸殺了一個老婦,被判處死刑,這當然是罪無可赦的。可是下述的情況卻完全不同。有一個曾經在波蘭戰役中獲得過鐵十字勳章的人,在負傷出院之後,就被分發到一個陌生的單位中去服務。當他到達的第一天,他的機槍班中的全體同僚都戰死了,他神經錯亂於是開始逃走。依照法律他是應該判處死刑的,但是情節卻不無可原諒之處。因為我也並不能立即取消軍法審判的判決,所以我在這種情形中所採取的辦法,就是與這個人的團長磋商,征得他的同意後,把死刑延緩4 個星期再加以執行。假使這個人在4 個星期之內,能夠將功折罪,我就取消這個宣判。假使4 個星期過去了,那就還是要照樣執行。在所有那些獲得緩刑的人員當中,只有一個曾經逃亡到敵方去了,所有其他的人員不是立戰功贖罪,就是克盡軍人本職,光榮地戰死在沙場上。

  對塞瓦斯托波爾的第一次突擊

  現在第11集團軍的任務就是攻克克裡米亞最後據點,塞瓦斯托波爾。這個任務愈能提早完成,則敵人用來組織其防禦的時間也愈少,而成功的機會也就愈大。而且也更能減少敵人從海上增援的機會。依照我們的計算,必要的部隊運動和彈藥的儲積到11月27日或28日即可全部完成,所以我們也就定這一天為攻勢發動的最後期限。可是到了這時,俄國的冬天卻趕上了我們。因為它採取了兩種不同的形式,所以其影響也就更為強烈。在克裡米亞境內,雨季來臨了,不久便使一切沒有鋪設路面的道路都無法使用。另一方面,在北面的大陸上早已為嚴冬所苦,在第聶伯河以南一共只有5 個可用的火車頭,卻已經弄壞了4 個。結果第11集團軍每天所能獲得的補給減到了只有一兩列車。第聶伯河雖已凍冰,但卻仍不能通車,而又無不受冰凍影響的橋樑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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