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失去的勝利-曼施坦因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總參謀部與波蘭問題

  波蘭在憑藉著凡爾賽和約,兼併了德國的領土之後,對於我們而言,就一直是一個仇恨的對象,因為這種兼併是既無歷史根據,也不合於民族自決的要求。對於我們軍人而言,在德國國力微弱的時代中,波蘭一直都是我們痛心疾首的對象。每當我們瞻望著地圖時,就會使我們為這種危險的情況而擔憂。德國國界是被不合理地分裂了!我們的祖國是被支解了!那條走廊切斷了東普魯士與德國之間的聯繫,使我們有一切的理由為這個可愛的省區而感到憂懼!不過盡雖如此,德國陸軍卻還是從未夢想到要對於波蘭作一次侵略性的戰爭,用武力來結束這種事態。除了其他的考慮以外,也還有一個單純的軍事理由:任何對波蘭的攻擊,都將使德國陷入兩面或兩面以上戰爭中,而這卻是德國所難於應付的。

  相反,我們雖然不想作一次侵略性的戰爭,但是也不敢希望可以與波蘭人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在會議席上來討論如何修正這些不合理的邊界問題。同時認為有一天波蘭人會主動使用武力來解決邊界問題,那卻似乎是有可能性的。自從1918年以來,我們在這一方面已經獲得了相當的經驗,當德國國力還很微弱的時候,我們隨時都在作這種準備。一旦當皮爾蘇德斯基(Pilsudski) 元帥謝世之後,某些民族主義分子在波蘭就會獲得一種決定性的勢力,於是他們就有入侵東普魯士和上西里西亞的可能性,過去他們曾經突襲費爾拉(Vilna) 即為一個先例。不過對於這種情況,在我們的軍事性考慮中,卻已經找到了一個政治上的答案。假使波蘭首先動武,而我們又能夠擊退他們的攻擊,則德國也許就可以獲得一個機會,用政治反擊的方式解決這個不愉快的邊界問題。

  無論如何,任何陸軍將領對於這個問題,是決不曾對於這個問題作過份奢望的想法。雖然拉本勞將軍(Gen. V. Rabenau) 在他所著「澤克特傳」中,曾經引證這位上將所說的話如下:「波蘭的存在是不能忍受的,與德國的基本需要也不符合。利用它自己的內在弱點,和俄國的力量,再加上我們的幫助,即應該能使其消滅。」可是事實上,因為政治和軍事兩方面都已經有了新的發展,所以這種態度早就應該修改了。我們清楚地認識到俄國軍事力量的日益增長;而法國還是像過去一樣對我們具有敵意。它總是想在德國的後方尋求同盟國。但是假使波蘭被消滅了,則俄國對於德國而言,將是一個更危險的法國同盟國,而不像目前的波蘭只不過是一個緩衝國而已。在德俄兩國之間,若是把波蘭(和立陶宛) 這個緩衝國取消了,則這兩個強國就會太容易發生衝突了。修正德波之間的邊界,固然是與兩國有利的事情,但是因為現有的情況已經完全改變,所以完全取消這個國家,是對於德國不利的。

  所以不管我們歡喜與否,都仍應在我們與俄國之間保留著一個波蘭。儘管我們站在軍人的立場上,對於東疆的無理割裂,是十分反感的,但無論如何,波蘭比俄國是一個危險性較少的鄰國。當然,像所有其他的德國人一樣,我們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夠修訂這些國界,使人口主要為日爾曼人的地區,依照其居民的天然權利,歸還德國。但同時從軍事的觀點看來,我們國內波蘭人口數量若是增加了,則也是非常的不合理想。德國固然要求與東普魯士接合在一起,但也仍應顧到波蘭要求漁港的願望。在二十年代結束之前,德國大部分軍人對於波蘭問題的看法,都差不多是這樣的。

  於是命運的巨輪又再度轉動了。希特勒上臺了。一切都發生了改變,包括我們與波蘭之間關係的基礎在內。德國與其東鄰之間簽訂了一個反侵略公約和友好條約。我們不再害怕波蘭有發動攻擊的可能性。同時德俄之間的關係開始冷卻,我們的新統治者在其公開致詞中,非常明白地說明了其對於布爾什維克制度的仇恨態度。由於這個新情況的影響,波蘭在政治上是可以比較少感到約束,但對於我們而言,卻不再是一個危險。德國的重新武裝,加上希特勒在外交政策領域中的一連串勝利,使波蘭很少有利用這種新的行動自由來對抗德國的可能性。在捷克的瓜分中,波蘭曾經提出了分一杯羹的要求,從這一點看來,我們對於它似乎是並非沒有談判國界問題的機會。

  直到1939年春季為止,德國陸軍總部在其檔案中都從未有過任何對波蘭作攻勢部署的計劃。在此以前,我們在東方所採取的一切軍事措施,在性質上都是純守勢的。

  戰爭還是恫嚇?

  在1939年秋季中,這一次是真正會發生戰爭麼?希特勒是真想挑起戰爭麼?抑或是仍像1938年在捷克斯洛伐克的情形一樣,只想使用極有限的壓力(軍事的和非軍事的) ,以解決但澤和波蘭走廊問題呢?

  是戰爭還是恫嚇?凡是對於政治發展,尤其是希特勒本人的意圖,並不真正瞭解的人,此時對於這個問題都是感到傍徨無主的。

  從各方面看來,儘管有了「白色」作戰計劃,但卻仍然很易於瞭解,在1939年8月間所採取的一切軍事措施,都只不過是為了增強對波蘭的政治壓力而已。自從夏季以來,在希特勒的命令之下,對於所謂「東牆」(Ostwall,即在東面相當於齊格菲防線的防線 ) 開始用瘋狂的速度構築工事。許多師(第18師也在內) 輪流開住波蘭邊界上去做工事,幾個星期換一班。假使希特勒是想要攻擊波蘭,這些努力的目的又安在呢?即使他是完全口是心非,企圖發動一個兩面的戰爭,可是東牆的構築卻還是不可解釋,因為在那種環境中,德國所應採取的唯一適當行動,就是應該首先擊倒波蘭,而在西面暫取守勢。

  相反的解決方案,即在東面暫取守勢,而先在西面發動攻勢,卻是不應在考慮之列的,因為兵力的比例既不夠用,而且對於西面的攻勢也並未作任何的計劃或準備。所以假使東牆的構築在目前這種情況中,若尚具有任何理由的話,則可能僅只是故意把大量部隊集中在波蘭的邊界上,以增厚政治壓力而已。甚至於在8 月下旬,某些步兵師已經展開在奧德河的東岸,而裝甲與摩托化師也紛紛開入該河西岸的集中地區內,但仍然不能認為它是對攻擊的真正準備。可能還只是一種政治壓力。

  儘管如此,一切平時訓練計劃都還是照樣繼續進行。8 月13和14兩日中,我在紐漢麥完成了最後一次的師級演習。這是以閱兵式為結束,由倫德斯特上將充任大閱官。8 月15日,炮兵與空軍合作,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射擊演習。這一次發生了一個意外的悲劇。一個整中隊的俯衝轟炸機,因為對於雲層高度獲得了錯誤的情報,在俯衝時未能及時拉起,遂全部撞落在一個森林之中。次日還有一次團級的演習,於是全師各單位就都紛紛返防,去繼續執行其正常駐防任務——這距離他們開往西里西亞國界上的時間。不過是只有幾天而已。

  8 月19日,倫德斯特和我奉命先程上薩爾茨堡(Obersalzberg),出席一個在21日舉行的會議。8 月20日,我們從李格尼茲(Liegnitz)驅車前往,在林茲(Linz)附近我的妻舅別墅中過了一夜,於次日上午達到了貝希特斯加登(Berchtesgaden) 。所有各集團軍群總司令,各集團軍司令以及他們的參謀長都在向希特勒報到,此外還有相當階級的海空軍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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