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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走投無路,甚至想跳河,藉此了結無法解除的痛苦——你的很煩惱的朋友、克洛德·莫奈。」我們知道,藝術原本不是一種消遣,而是一種衝突。為了保持藝術家純潔的良心和爭得繪畫語言的自由,藝術家就不得不犧牲他可以贏得的聲望和相當可觀的收入,在傳統與創新的車輪一次一次的撞擊交錯中,人在其中會被輾得粉碎,但他的靈魂卻得以昇華,振翅飛翔,奔赴那光芒四射的太陽。

  也許痛苦深化了人與自然的關係,莫奈承擔了現實的痛苦和對現實進行思考所引起的痛苦,迫使他上升到另一種境界去安置自己的心靈。他緊緊地貼著自然的胸脯,傾聽大自然的心聲,與大自然共呼吸。

  在痛苦的彼岸,也會有歡樂的花兒迎著痛苦的海風怒放吧!

  光和色在世界各處飛舞色調由濃而淡,化作愛浪起伏精神統治者它治療病的一切新出現的泉源裡綠色的泉水淙淙世界被富有意義地重新分配於是心中變得明亮德國,赫爾曼·黑塞《畫家的歡樂》高第貝是莫奈在勒·阿弗爾的主顧,他對這位畫家的處境比畫家的父母更為體貼,他給了莫奈一筆津貼,以使他得到暫時的安定和有新的勇氣去工作。莫奈心中創作的火焰愈燒愈旺,他曾寫信給巴齊依:「我在這裡為我所愛的人圍繞著。當有風浪時或者當那些船出海捕魚時,我在沙灘上度過我的戶外時間;我或者是到鄉間去,這裡很美,以致我感覺它在冬天比在夏天更令人愜意。我的整個時間都在工作,我相信今年我會作出一些嚴肅的東西。我現在畫兩幅有人物的畫,一幅是有一個嬰兒和兩個婦人的室內景,一幅是在戶外的水手。

  「我希望永遠在寧靜的大自然中生活。我並不羡慕你在巴黎,我相信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中不可能做任何事。你不認為一個人直接在大自然的孤寂中會幹得更好些嗎!我常有這樣的心情,在這樣條件下作畫往往會更好些。一個人無論他怎樣堅定,他畢竟會受到巴黎所見所聞的迷惑。而我在這裡作畫卻具有任何人所得不到的那些好處,因為它終究是表達我自己感覺到的事物。我越往前走,越後悔自己知道得太少,這才是使我最為苦惱的。」為了與同行交流思想或藉以消除孤立的感覺,莫奈偶然和畫家們、作家們以及他們的朋友們聚集在巴黎的巴提約爾大道的一個小的咖啡館「蓋爾波艾斯」。在朦朧的煤氣燈下度過黃昏和夜晚。每一個晚上都有一群藝術家在那裡活躍地講演和爭吵。莫奈曾經是這個小集團的領袖,現在已經不願挺身上前。

  他在年輕時表現出來的近乎殘酷的毫不妥協的精神,似乎隨著充滿了苦痛的折磨人的歲月而磨滅掉了,不是他的觀點已經改變或是他的自信心已經消失,而是他現在多少不那麼熱切表達他那強烈的驕傲。他很謙遜,不再參與討論而更多地傾聽別人的談論。他後來回憶道:「沒有比他們這些時常衝突的談話更有趣的了。它們使我們的智慧敏銳,使我們精神振奮。經過這些談話,我們顯得更為提高了,具有更堅定的意志、更清晰準確的思考。」「陰影」是蓋爾波艾斯咖啡館裡時常討論的問題。馬奈喜歡主張:「光,有一個統一性,以致一個單獨的調子就足夠表達它,而且寧可突然地從明轉到暗。即使這樣顯得生硬,也不堆砌眼睛所看不到的、不僅削弱光的力量而且削弱需要著重處理的陰影的設色。」但莫奈及他的一些同伴則強烈反對他把一件東西分為僅是明部和暗部這種方法。

  自然的經驗教導他們,物體在遠離光源而浸沉於陰影中的時候,顏色只是變得暗一些,在陰影中的部分並不缺乏顏色。由於在較小程度上受光,暗部當然不呈現出那種暴露于陽光下的色度,但是它們同樣顏色豐富。在這些顏色當中,補色,尤其是藍色似乎佔優勢。借著觀察和再現這些顏色,就有可能不必靠常規用來表現陰影的瀝青色,同時作品的總面貌自然地變得明亮些。為了更一步研究這些問題,莫奈、西斯萊和畢沙羅開始特別鑽研冬景。毫無疑問,白皚皚的雪,在夕陽照射下的陰影不是瀝青色,也不是原來的白色,而是受周圍那些暴露在陽光下的東西的顏色所影響,呈現出一些細微的差別。受光的部分往往呈現橙色,而暗部則呈現藍紫色。畢沙羅還熱烈地談論當時有關色彩問題的光學新學說,他經常提到法國光學家馬賽爾·布爾和楊·杜爾合著的《色彩的秘密》一書,認為物體呈現某種顏色是因為其反射太陽的某種光波。莫奈還興致勃勃地用三棱鏡分析太陽的光譜。

  作為這些觀察的結果,任何對於光與陰影的討論實際上成為擁護或反對外光的爭論。雖然馬奈等人反對戶外畫畫,莫奈和他的朋友們卻不能不讚美色彩的無限多樣性,這一切只有在外光的條件下才能表現出來的。

  1868年的沙龍,莫奈依然落選,他再次陷入絕望的境地:沒有錢,沒有顏色,沒有希望。他寫信給巴齊依道:「雷諾阿從他家裡帶麵包來給我們,以免我們挨餓。一個星期沒有麵包,沒有爐火,沒有燈光。多麼可怕啊!」8月,莫奈的顏色用完了,不能繼續繪畫。

  巴齊依顯然不能夠再幫他多少忙,他甚至要典押他的表。至於雷諾阿,他並不過得好一點。他欠了一屁股債,連郵資也支付不起。

  儘管他們的處境艱難,莫奈並沒有失去信心,他總在雷諾阿陷於失望時以新的勇氣鼓舞他。兩個朋友時常到拉·格勒魯依葉去,那是塞納河上的一個沐浴的地方。泛著船隻的河和快樂的沐浴者在那裡形成一個吸引人的主題。但是莫奈的工作再次要中斷,他在8月底給巴齊依的一封信裡呼喊:「我在這時停頓下來了,由於沒有顏色這一年我什麼都沒幹,我惱怒所有的人。我嫉妒、卑鄙;我要發瘋了。如果我能夠工作,樣樣事都會對頭。我有一個夢想:畫一幅在拉·格勒魯依葉的沐浴,我已經為這幅畫畫了一些不好的速寫,但也許它僅是個夢想而已了……」痛苦給了這位藝術家最強勁的創造力,莫奈開始了不懈地對水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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