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莫奈 | 上頁 下頁


  大量的定件,以及由於母親的慷慨而獲得的不多的補助金,鼓勵莫奈作出了一個使他的家庭為人非議的大膽的決定:他畫肖像來得錢每幅收入20法郎。

  莫奈用這種法子獲得了相當的聲譽,他很快地成為一個「城裡的要人」。在畫框店的櫥窗裡,他的漫畫四五幅成一列地驕傲地陳列著。當他見到過路的人讚美地圍著它們,並聽到他們喊道:「那是某某人!」時,他「幾乎被虛榮與自滿窒息了」。不過在這整個光榮之前依然籠罩著一層陰影:在同一個畫框店裡常有一些海景畫掛在他的作品上面。他對這些作品,像多數老鄉們一樣感覺到「討厭」。

  這些使莫奈感到「極度厭惡」的海景畫作者是一位當地畫家,歐申·布丹。青年時代的布丹只是個熱愛繪畫的小商人,經營一家文具和畫框店。為那些到勒·阿弗爾海港避暑的美術家們的作品配框,甚至出售他們的作品。一個偶然的機遇,他邂逅一位叫米勒的畫家,並受到他的指點。從那時起,他便失去了對商業的興趣,決定要做一個藝術家,雖然米勒強調這個決定會帶來的各種困難和貧困。不久,他取得了前往巴黎學習三年的獎學金。當他回到勒·阿弗爾時,老鄉們發現他不好好地呆在畫室中描摹人體和靜物,卻反而直接地在露天裡畫習作。許多人認為他的作品不過是一個根本不懂怎樣畫畫,只會塗抹「零亂的色塊和線條」的初學者的速寫。他被稱為「沒有出息的怪人」,他的海景畫自然遭到了白眼。

  但是小莫奈對他有成見,倒不是討厭他的畫。反而從這些「零亂的色彩和線條」中,感覺到一種似曾相識的衝動:那是日夜喧響在他心中的大海的聲音,那是終日沐浴他的陽光的色彩。他總是幻想把它們描繪下來,卻沒有做到。懷著一種成功少年高傲、敏感的心理,他甚至嫉妒起這個「怪人」來。儘管,這個15歲的少年天才引起了布丹的興趣,莫奈還是拒絕了畫框商想把他們介紹相識的提議,直到有一天他進了店而沒有發覺布丹已在後面。畫框商抓住這個機會把莫奈作為一個有漫畫天賦的青年介紹給布丹。

  莫奈回憶道:「布丹不加猶豫地向我走來,用彬彬有禮的口氣向我問好,」並且對他說:「我時常滿懷興趣看你的速寫,有趣、巧妙而流暢。你很有天才,不過我希望你不要就此停頓,否則你便會陷入過多的漫畫趣味中。要學習怎樣觀察,學習用油畫和素描來畫風景,將海洋、天空、動物、人物和樹木表現得像大自然所創造的那樣美麗、純真,具有鮮明性格,並沐浴在光與空氣之中。」當時的莫奈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悅裡,要他放棄漫畫談何容易。在他小小膨脹的虛榮心裡,布丹的勸告對他不生效力。布丹時常約他到野外去畫速寫,莫奈總是找一個藉口有禮貌地謝絕他。

  但是,布丹的熱心、真誠給了莫奈一個很愉快的印象。

  這個固執己見又滿腦子幻想的小傢伙,卻無法平息心中躁動的火焰,他渴望把那些常駐心頭不肯離去的大自然的畫面搬到他的畫布上。

  在布丹不倦的好意前,他終於屈服了。不管母親如何為他交了這樣一個名譽不好的朋友而煩惱,莫奈背起畫板奔赴自然的召喚,邁出了在藝術上取得成就的第一步。

  清晨,太陽尚未升起,莫奈就在樹下支起他的畫架。看著破曉前灰濛濛的夜色,唱起歌來。在薄薄的霧靄中,景物的模糊輪廓隱約可見。空氣中迷漫著淡淡的馨香。大海依舊在沉睡,打著呼嚕,微微起著波瀾。

  隨後,曙光初照大地,花兒蘇醒了,朵朵都帶顫動的露珠。鳥兒在他們的森林教堂裡唱起了早晨的讚美詩。霧靄冉冉升起,像是一出新戲開演時的幕布,呈現了色彩柔和的天空,金色的村莊、樹木和泛著白沫的海浪。

  現在,太陽燃燒著大地。灰色的樺樹、碧綠的芳草、蔚藍的天空,清新、雅致、生氣盎然。莫奈一邊唱,一邊揮筆劃下這一切景色。作為啟蒙老師的布丹,總是用最簡單的話把他的觀察所得與經驗,傳給他年輕的學生:「今天已經是浪漫情調的天下,因此我們一定要去尋求大自然純樸的美,在它的豐富多樣和新鮮中看到自然的一切。」他還讓莫奈認識到:「當場直接描繪的任何東西,往往具有某種在畫室裡不能再尋找到的力量,以及用筆的生動性。一幅畫使人感動的是整個畫面,而不是它單獨的某一局部,並要頑強地保留那十分寶貴的最初印象。」太陽在向著地平線移動。慢慢的,暮氣升騰起來,餘暉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天空成了一幅綠、青、灰褐色的織錦。大海漲潮了,映著天空柔和的色調,一浪一浪波光粼粼同樣的風景,在不同的光線下,看到的是不同的氣氛。特色、輪廓、濃淡、協調、思想,全都變了。

  哇!這就是莫奈曾經嬉戲的聖地?這就是養他戀他的故園?昔日那麼熟悉的景色,怎麼現在變得有些恍惚和陌生?大自然用她魔術師的畫筆給莫奈呈現了一個無比博大、無比瑰麗的色彩王國,他不禁高叫起來:「我的眼睛終於打開了,我真正地認識了自然,同時我也學會了愛自然。」六個多月的室外作畫,莫奈相信大自然的千變萬化,是他繪畫的最好天地。在這個小城的學校裡,已無法把一個受到藝術感召的人限制在狹小的圈子裡。他用那雙渴慕的眼睛,到處搜尋他所能看到的畫家們的作品。在姑母勒卡德爾夫人的閣樓裡,他找到了他少年時代的崇拜者——巴比松派畫家杜比尼。那敏銳活潑的筆觸、柔和朦朧的色調讓他如獲至寶。

  莫奈終日失魂落魄地臨摹他的畫,一連好幾個小時呆在姑母的閣樓裡,忘卻了周圍的一切。這座小小的陋室,成為他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隔開的一道藩籬,充盈著他熱愛藝術的自由自在的靈魂。大師們的作品使他開始認識到在藝術上要有所作為,必須先到巴黎接受一些基本訓練。布丹很謙遜,他不認為他的功課會足夠使莫奈走上正確的道路。他常說:「一個人總是不能單獨達到目標的,除非他有強有力的性格。但是話又說回來,一個人沒有批評,沒有比較的方法,處於一種完全同別人藝術無關的場合中全憑自己來創造一種藝術是不可能的」現在充當一個藝術家已成為莫奈的神聖使命。他堅持要做一個畫家,並且要在巴黎定居下來學習。父母並不完全反對兒子的這個理想,家人們瞭解他的才能,甚至以他的才能為榮。但是他們不可能在經濟上幫助他。1859年,父親寫了一封信給市參議會,希望它能像資助布丹一樣幫助他的兒子。

  不等到市參議會的覆信,父親就允許他兒子到巴黎作一次短期旅行,去向一些藝術家請教。莫奈取出存在姑母那裡的、靠畫肖像畫賺來的2000法郎作為路費,帶上布丹給一些小有名氣的畫家寫的推薦信,愉快地離開了勒·阿弗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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