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莫裡哀 | 上頁 下頁
三二


  朋友、敵人、崇拜者、競爭對手,大家一致對他所展示的天才表示敬意。他使他上演的劇本具有生氣,把語言變成手勢和動作,使人物充滿活力。關於《太太學堂》有評論者寫道:「從來沒有一齣喜劇演得像這樣好,有這麼多的藝術性:每個演員都知道自己該走幾步,每一個眼神都在考慮之列。」莫裡哀善於使人物和演員完美無缺地協調一致。「他非常熟悉該讓演員們穿什麼樣的服裝以便使他們具備真正的角色性格;他還有為他們分配角色的天才,並且出色地為他們講解角色,以致他們似乎都不是喜劇演員,而真的變成他們扮演的人物了。」

  除去路易十四心血來潮提出某種願望,莫裡哀做事決不匆匆忙忙。他1672年11月22日開始準備《沒病找病》,1673年2月10日才舉行首場演出。所有的演員都瞭解了自己的角色,並且已經排演出了好幾場。要說明的是,觀眾在舞臺兩側十分礙事,尤其是,至少在他的15個戲中,幾乎參加演出的所有演員到最後都要登上舞臺。《太太學堂》結束時有8個人登上舞臺;《偽君子》結束時有10個人;《吝嗇鬼》結束時有11個人;《史嘉本的詭計》結束時有12個人在臺上。設計這些人來來往往的移動路線是件非常繁雜的事情。有些劇目,如在《討厭鬼》、《唐璜》中,就有13或14個男角色。可是,莫裡哀劇團中的男演員從來沒有超過七八個人,只有一年裡有9個男演員。所以,一位演員必須同時演好幾個小角色。此外,他還要用一定的時間協調演員間的關係。

  他的劇團人員一直不多:10到15人,經常是十一二個人。從1667到1670年,他甚至只有四個女演員。《偽君子》中有五個婦女的角色,不過,其中一個角色沒有臺詞,就由一個男演員扮演了。重歸巴黎後共演出675場,包括巡迴演出。大家可以估計一下莫裡哀和他的劇團在巴黎活動的14年當中所付出的艱苦卓絕的勞動:一個僅有12名演員的劇團卻演出了近100個不同的戲!

  莫裡哀從不抱怨什麼,只有一次他抱怨沒有一點兒自己支配的時間。這也是他整個一生的怨言。「假如我有時間也就好了,我還可以為自己做出更好的打算人家不給我留下喘息的時間」他每天都覺得有幹不完的事情,那些把他的一生設想為一連串情思纏綿的愛情故事的人恐怕沒有想到他的工作、他職業上的思慮、身兼團長、演員和編劇三職對他精力的消耗。這可能是直到他離開人世時的最大的痛苦。

  但是,莫裡哀從不後悔選擇了戲劇這一偉大的職業。

  1673年2月10日,莫裡哀抱病創作,演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劇本《無病呻吟》,親自扮演劇中主人公阿爾岡。該劇又一次嘲笑騙子醫生,揭穿資產階級的自私自利。劇中主人公阿爾岡沒病找病,成天求醫,為此,他強迫女兒嫁給醫生。他的妻子平時對他百般體貼,實際上天天盼他死,好接受遺產,阿爾岡裝死,她馬上露出了原形。在《無病呻吟》中,莫裡哀嘲笑了人們喪失理智的激情,對死亡的恐懼和可卑的神經過敏。莫裡哀對庸醫的憎恨目前已經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在喜劇中,他們一個個被描寫成地地道道的荒唐鬼,他們不學無術、因循守舊、自私自利和落後保守。

  莫裡哀從20歲開始從事戲劇事業,經過了30年勤奮刻苦的努力,藝術上這時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30年來的生活道路並不平坦。複雜艱苦的鬥爭和數不清的患難,鍛煉了他的意志,也使他的健康受到了很大的損害。

  1673年2月17日,《無病呻吟》第四次演出時,莫裡哀的病情惡化,他感到自己恐怕難以支持當天晚上的演出,便叫人把妻子和學生巴朗叫到身邊。

  那時,他與阿爾芒德的關係已經有所改善。莫裡哀望望這兩個最親近的人,深情地對他們說道:「我的一生裡有歡樂也有痛苦,但是,我始終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今天,我卻感到那麼難受,恐怕是不久人世了。」

  說到這裡,深思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不過,一個人在臨死之前,應該是痛苦的,看來我是不行了。」

  長期以來,莫裡哀經受病魔的折磨,很少談到自己的痛苦,阿爾芒德和巴朗也深知莫裡哀的為人,今天卻聽他說出這樣一段感傷的言辭,想到他必定是病情危急,痛苦難忍。他倆含著眼淚勸莫裡哀當天不要登臺,歇幾天,等身體復原以後再上臺演戲。莫裡哀搖搖頭,對他們說:「這有什麼辦法呢?劇團裡有50個工人等著當天的工資來維持生活,我不去演戲,他們怎麼辦呢?只要我還能工作,一天不給他們麵包,我就於心不安!」說完就吩咐把演員們請來。等演員們到齊,莫裡哀向他們交待說,必須在下午四點鐘以前作好演出的一切準備工作,不然,他今天只好不登臺。

  下午四點整,演員們把劇院的大燈點亮,把舞臺佈置好。演出開始時,大家都聚集在臺上,關切地注視著莫裡哀。莫裡哀則以驚人的毅力,忍著病體的疼痛,在舞臺上堅持演出。他的精彩的表演博得觀眾陣陣大笑,他自己卻難受得不斷地咳嗽喘氣、蹙額皺眉。

  觀眾還以為這是他主演心病者的絕妙表演,報以熱烈的掌聲。莫裡哀在舞臺上控制自己的情緒、手勢、姿態是那樣無可比擬地恰到好處,這種奇跡在戲劇舞臺上是極為罕見的。最後一場,在讀Juro(拉丁語,意思是「我發誓」)這個詞時,他痙攣了,細心的觀眾已經發現他的病態,露出恐慌的神色。莫裡哀馬上注意到了台下觀眾的反應,他鼓起全身的力氣,大笑一聲,才遮掩了過去。他已經病入膏肓了。

  戲演完了,莫裡哀還不肯休息,他卸了妝,披上一件睡衣,走進巴朗的化粧室,詢問演出的反映。巴朗一見莫裡哀,就感到他神色不好,摸一摸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心裡吃了一驚,趕緊找來一頂轎子把莫裡哀送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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