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裡哀(28)_學達書庫

二八

　　然而，他不滿足于在父親的店鋪裡繼續賣布，而是一心想得到道琅特伯爵的青睞，道琅特是個貴族，當時稱作「貴人」或叫「有身份的人」。

　　要成為貴人，要想取得年輕貴婦人的歡心，就要會寫動人的文章，會唱會舞會鬥劍。茹爾丹先生識字，不過一向只寫過公事函件。他不會唱歌跳舞，從來沒有鬥過劍。他下決心要學習。他同時接待他的音樂教師和舞蹈教師。他穿著滑稽可笑的衣服，以為一個貴人在家裡就應當這樣裝束。他問教師們：「你們覺得我怎麼樣？」那兩個人想笑，但是又不想失去像茹爾丹先生這樣有錢的學生，於是回答說：「很好！」又來了一位教師，他手持寶劍，來教茹爾丹先生使劍。

　　茹爾丹先生要求的是能殺人而不冒危險。教師向他保證那容易辦到，只需要花很多錢上很多課。他還說，音樂舞蹈只有蠢人才搞那些東西。樂師舞師完全不同意，於是互相扭打，後來又牽扯進來第四位教師。茹爾丹先生試圖平息這場惡打，卻挨了揍。

　　此時，茹爾丹先生的裁縫師傅來見並給他帶來了一件金線縫製的禮服。茹爾丹先生自以為很漂亮。下面是他們荒誕可笑的對話：

　　茹爾丹問：為什麼把花頭朝下做倒了？

　　裁縫師傅：您先前並沒有說要花兒頭朝上地正著！

　　有身份人的禮服，花兒都是這個樣子。

　　茹爾丹先生：有身份人的禮服，花兒都是倒著的？

　　裁縫師傅：是的，先生。

　　茹爾丹先生：噢，那就行啦裁縫學徒：我的貴人。請賞夥計們幾個酒錢吧。

　　茹爾丹先生：你稱呼我什麼？

　　裁縫學徒：我的貴人。

　　茹爾丹先生：「我的貴人！」瞧瞧。裝束成高貴人竟有如此好處！假如你還是那副資產者的打扮，誰也不會稱你「我的貴人！」拿去，這是為了「我的貴人」這句話賞你的。

　　裁縫學徒：爵爺，我們謝謝您啦！

　　茹爾丹先生：「爵爺！」哈！哈！「爵爺！」等一等。朋友：稱呼「爵爺」，值得給點酒錢，拿去，這是爵爺賞給你們的。

　　茹爾丹先生非常高興，幾乎把口袋裡的錢全賞給了裁縫學徒。

　　女僕和茹爾丹太太來到，兩個人嘲笑茹爾丹先生的裝束。茹爾丹太太心想，自從他試圖同貴族一起生活以來，都發瘋了。因為「跟這些人在一起得不到什麼好處！」她尤其不願意在家裡再見到道琅特伯爵，這個人欠她丈夫許多錢。她說：「他永遠不會還給你的。」但是茹爾丹先生確信會還的，再說他這位新交的朋友「不是每天向國王提起他」嗎？

　　伯爵來了，又借了錢。最後決定成全一位年輕人克來翁特與茹爾丹先生的女兒呂席耳的婚事。他們把克來翁特裝扮成土耳其人，說他是一個王子。這個王子封茹爾丹先生為貴族，稱作「馬馬木希」。這個新貴族同意了他的女兒同王子的婚事，而幾小時前他剛剛拒絕過克來翁特的求親。同時，道琅特成功地讓茹爾丹答應支付他同所愛的女子的結婚費用。於是，事事如意，皆大歡喜。

　　這齣戲在誇張的鬧劇性的情節下表現生活，具有很強的現實性。劇中描寫的貴族形象和資產階級的形象，都有鮮明的典型性，道琅特是個破落貴族，他與唐璜一樣具有掠奪性，不過他不靠搶劫而靠欺詐，純粹是個騙子手、寄生蟲。他看不起茹爾丹，討厭茹爾丹，但是，又不得不奉承他、討好他，原因就是茹爾丹有錢。他從茹爾丹身上騙取錢財來揮霍擺闊，而貴族身份就是他搞欺詐的唯一本錢。這個人物集中而鮮明地表現了當時貴族階級的腐朽和墮落。茹爾丹向這樣的人物看齊，結果是上當受騙，成了冤大頭。

　　茹爾丹也是一個典型。他父親原是個城門洞裡賣布的小商人，後來發了財，就想要爭一個社會地位，使自己變成貴族。茹爾丹像當年許多資產階級一樣，羡慕貴族的身份和地位，千方百計地向上爬。他說過：「哪怕手上少長兩個指頭呢，只要生下來就是一個伯爵或侯爵，我也是情願的。」莫裡哀對於他這種奴顏卑膝、屈從貴族的態度進行了辛辣的諷刺。

　　劇中與他對立的形象，有茹爾丹夫人、克來翁特和他的女兒、僕人等等，他們都有自尊心，不去羡慕貴族身份，也不以自己的平民地位而感到羞恥，因此，他們頭腦清醒，機智能幹。他們有一種與茹爾丹不同的尊卑標準。茹爾丹夫人說：「一個又有錢又長得體面的正人君子比一個肮髒而窮酸的貴族可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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