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米開朗琪羅 | 上頁 下頁


  桌上放著繼母盧克麗婭做的早餐,有又脆又香的烤油餅、雞肉香腸、棗泥和杏仁做的甜點心。洛多維科圍著餐巾,正準備用餐。

  「早上好,米開拉尼奧多。」父親的興致不錯,親昵地叫著兒子的愛稱。

  「我們血管裡流的是貴族的血液,我們是有300年歷史的博納羅蒂家族,和梅迪契家族一樣高貴。」父親的眼睛發著亮光,仿佛又回到遙遠的孩提時代,「那時博納羅蒂家的藤蔓上都掛滿了香腸。」

  米開朗琪羅已背熟了父親這嘮叨的話。「孩子,我要送你去深造,將來像佛羅倫薩的所有富豪一樣,紅衣主教也會和你親切地打招呼。」

  「不,父親大人,我要學繪畫。」

  米開朗琪羅說完後,準備著一場可怕的暴風雨來臨。

  然而父親顯得很平靜,他好像早就料到這個不安分的兒子遲早會說出這句話的,只是他咬麵包時差點咬疼了手指頭,他咒駡起來。

  這時佛朗切斯科叔叔匆匆闖進來,顯然他已在外面聽到他們父子倆的談話。

  「繪畫是什麼?哲學家塞涅卡早就說過畫畫是一種手藝,下賤的行當,你懂嗎?傻小子。」佛朗切斯科叔叔吞了一口酒,狡猾地看著米開朗琪羅。

  「你是一朵花,嬌嫩得很,可是你的內心住著一個魔鬼。」

  「不,我心中只有萬能的上帝,賜給我生命,給我自由。」

  「賤種,打死你!」父親抓起了椅子狠狠地扔過去。佛朗切斯科叔叔揮起了碩大的拳頭。

  ……

  半夜裡的風越刮越大,不知哪家的窗戶沒關緊,只聽見「哐啷」的摔碎玻璃的聲音,窗臺上的一隻野貓瞪著發亮的綠眼睛,對著床上的米開朗琪羅叫了一聲。

  他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稍微一動,就像火炙一般的疼痛。

  「不,我沒有罪,萬能的上帝知道。」他死死地咬住被子。同睡在一張床上的大弟弟波納羅托無意中伸腿蹬了他一下,疼得他差點叫起來。

  他恨父親,恨佛朗切斯科叔叔,也恨哥哥只會劃十字。沒有人同情他,過來說句寬慰話,小弟弟喬萬西蒙甚至還對他做鬼臉。只有繼母盧克麗婭拿著燭臺上樓來過,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

  ……他覺得身體很輕,飄起來了,佛羅倫薩的安圭那拉大道像根粗笨的線條,大圓頂教堂搖搖晃晃地向他撲來。

  他所崇拜的多納泰羅(1386—1466)雕刻大師從奧爾·聖·米歇爾教堂的高高神龕裡走下來,帶領著他走進一個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間裡,那裡充滿了油彩和炭筆的刺鼻氣味。

  「畫吧,孩子,打好基礎,願主保佑你。」

  突然一隻大理石的殘臂從地板下伸出來,十個指頭尖尖的,閃著白光,發出可怕的笑聲……

  米開朗琪羅被驚醒了,頭疼得厲害,眼前晃動著的幾張臉龐漸漸清晰了。

  「醒了,他醒了。」盧克麗婭驚喜地叫起來,「米開朗琪羅,你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

  父親的目光又暗淡了,他看到米開朗琪羅浮腫的臉上依然寫著一個「不」字,就像塞蒂格納諾大屋外的岩石上的紋理。即使用最鋒利的鑿子,也只能使這堅實的紋理更清晰。

  他太像自己的性格了,堅韌和忍耐正是《聖經》上的真諦。

  「米開拉尼奧羅,路在你自己腳下,你選擇吧。」父親轉身走了,他的雙肩在顫抖。

  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幾隻鴿子掠過對面的屋頂。米開朗琪羅想爬起來,他聽到了教堂的鐘聲。

  米開朗琪羅的藝術天賦最初是在地上、牆上塗塗畫畫中深深隱藏著的,無人欣賞,無人喝彩,他得到的多是譏諷、臭駡。

  「這是豬,還是驢?」

  「是他的臉吧。」

  ……

  他像只野貓,躲避著周圍人鄙夷、嘲諷的目光,更害怕聽見父親長長的歎息聲和拉丁文老師的責駡聲。

  可怕的孤獨感包圍著他,也緊緊地裹住了他的強烈逆反心理。在冷漠、孤僻的外表下,蘊藏著一個藝術天才的自尊和高傲。

  他是未經雕飾的巨大頑石。幸運的是他遇上了意大利大畫家多米尼科·吉蘭達約(1449—1494)。

  「他的手藝不錯,貼在他父親房裡的壁畫都是他畫的。」好朋友格拉納奇向他的老師介紹說。

  吉蘭達約以一個畫家的目光描繪著面前的米開朗琪羅:一張瘦削的臉,高高的顴骨,平寬的前額,長著一頭黑色的卷髮。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可惜相距較遠;眼瞼厚實,該用畫筆修飾一下。對了,還要仔細地畫上他嘴唇上的細細須毛。

  「先生,讓我試一下吧。」米開朗琪羅舔舔乾燥的嘴唇。他已經知道吉蘭達約的老師韋羅基奧(1435—1488),正是多納泰羅大師的得意門生。

  吉蘭達約好像一時未聽清,過了一會才吩咐說:「格拉納奇,去拿紙和炭筆。」

  米開朗琪羅一拿起筆,呼吸反而平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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