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可·波羅(26)_學達書庫

二六

　　「她從家到這兒來很遠吧？」馬可問。

　　「她一定是來打獵的」，乃顏回答說，「她的一部分部落在每年這個季節都要騎馬到北方來。」

　　馬可有些猶豫不決。「我還不太清楚我給忽必烈帶個什麼口信回去，乃顏大人。」

　　「你可以對大汗說，乃顏尊敬他，因為我們有共同的血統。他欽佩汗作為武士的高超武藝，也沒有忘記他的許多勝利。但是，他不能為了要滿足汗做皇帝的野心，而犧牲他和他的部族的獨立性。」

　　會見結束了。馬可鞠躬告辭，上了馬。他的衛隊立刻勒馬排列在他的兩旁。當馬可舉手告別時，乃顏向前邁了一步，走到他跟前，放低了聲音說：「波羅先生，你難道忘記了你做為教皇特使來到東方，是為了傳播基督教義的嗎？現在，我在你眼睛裡可以看出，你認為我是個狂熱者。要留神，上帝比我們大家都更偉大。他觀察著一切，他的判決才是最後的判決。」

　　馬可沒有回答，用刺馬釘刺著馬飛馳而去。乃顏的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深深地打動他的心。

　　當忽必烈聽到他的和平條件被拒絕時，他沒有做任何評論。兒子的死使他非常痛苦，所以，他幾乎沒有聽見對他講了些什麼。他的面孔突然顯得十分蒼老，成了背部佝僂，皮膚打皺的老人。馬可重複了一遍他帶回來的消息，建議帶著新條件再去見乃顏。但是，忽必烈依然不說話。八思巴終止了覲見，馬可只好離去。

　　自從真金死後，忽必烈就一直是這樣，什麼事都不再使他感興趣了。

　　他把一切國務都交給八思巴。

　　還有鐵穆爾。他現在是他的繼承人。有一次，當波斯汗阿魯渾派來了使臣，要求送去一位皇家公主，做他的妻子。當皇后告訴忽必烈，可以選闊闊真時，他這才有所反應，哭得像個孩子。

　　現在，乃顏唯一關心的事，是他的部落。他和海都都要求保持祖先傳下來的自由，忽必烈不能把他們禁錮在京城的高牆和城市裡。

　　馬可來到忽必烈那裡，要求再次覲見。八思巴同鐵穆爾一起，都在汗的私室。當馬可告訴他們，看見了海都的女兒在乃顏那裡，以及他兵力部署的規模和部隊作戰的能力時，他們都顯得驚訝。忽必烈卻一點也不理睬所講的一切，甚至連頭也沒有抬。這時，他們聽到有人輕輕敲門，御林軍放進一個信使。

　　八思巴接過信卷，打開了信。馬可第一次看見這個喇嘛失去了鋼鐵的克制力。在他閱讀急件時，由於太激動，信在手中直發抖。

　　後來，他乾脆把信塞在忽必烈的手裡：「叛亂從甘肅東邊的蘭州，蔓延到了居延！」

　　忽必烈好像大夢初醒，眨了眨眼，記起了他剛才聽到一半的事情。他匆匆看了一下急件。情報的最大威脅是如果海都串連乃顏，那麼，整個遊牧部族就全聯合起來了！忽必烈做了很大努力，總算擺脫掉了他的倦怠狀態。他向八思巴迅速地做了個手勢。「召集大理院！召集樞密院！朕要他們在一個小時內到達！」

　　八思巴和鐵穆爾趕快離去。忽必烈從身邊的籃子裡揀出一張地圖。馬可挨著他的肩站著。忽必烈用手蓋住中國的本部，然後轉向西方：「這是帝國。中國和東方——波斯和西方。」他的手向北方移動，「乃顏的地區。」他把拳頭猛擊在地圖的中央。「這裡是海都的大草原！」他用手捂蓋的地區，把海都從俄羅斯與波斯隔開了。

　　馬可對忽必烈的改變甚感驚駭。這位疲憊沉思的老人，突然又變成了皇帝，準備以最充沛的精力，捍衛自己的疆土。這時，大理院王公貴族們全到齊了，軍事統領們也來到了。他恢復了精神，心裡已經策劃了戰略，制定了作戰計劃。

　　他把問題擺在王公大臣和將軍們面前：「帝國中西部兩個最大的部落反叛了！」

　　多數王公大臣都大吃一驚，「我們能知道他是想幹什麼嗎，皇上？」一位大臣躊躇地問。

　　「馬可大人呢？」八思巴把這位密使帶到前面來。

　　「我相信，乃顏是擔心他的百姓可能要被征服，「馬可稟告說，「他本人是個愛好和平的人。還有機會說服他放棄反叛。沒有乃顏，海都就無法進攻。但是，重要的是一定要提出條件，大汗！」

　　有些王公大臣和鐵穆爾對馬可的慷慨陳詞印象極深。忽必烈卻不然。

　　「我饒恕他們的次數太多了。自從他們長大成人，海都和乃顏就一直滋擾生事，想要反叛。每次他們都被鎮壓下去，我都饒恕了他們。」他提高了聲調，聲音越來越大。「但是這次，他們以為，我的悲哀摧毀了我的勇氣和尊嚴。不管怎麼說，乃顏決不是愛好和平的人。這根本不是單純為了得到更多的獨立而叛亂。」

　　很清楚，他的冷酷憤怒，使馬可感到煩惱。忽必烈用手指著他說，「甚至在你和他談話時，他的心中就已經想到了叛亂。決不是獨立——而是戰爭，是要在中國北部替自己建立一個新的王國。與此同時，海都鼓動中亞細亞，切斷我們和西方的聯繫，將帝國分裂成為兩部分。」他的聲音隨著憤怒升高了。「這次決不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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