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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總之,加西亞·馬爾克斯在1957年至1961年任記者期間,不僅履行了記者的光榮職責,而且在文學創作的道路上邁出了可喜的一步。同時,自1961年起他基本上結束了記者生涯,走上了文學之路,即由記者成了作家。

  加西亞·馬爾克斯於1955年被哥倫比亞的《旁觀者報》派為駐歐洲的記者,使他在法國、英國、意大利經歷了歐洲文明的薰陶。他採訪過波蘭、捷克和匈牙利。《旁觀者報》于1957年改派他任駐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記者。駐歐期間,加西亞·馬爾克斯如饑似渴地博覽了歐洲諸國文學名著,研究了卡夫卡等世界一流作家。同時,他還精讀了美國名作家海明威與福克納的作品,並視他們為導師,儘管他僅在巴黎街頭毫無目的和方向遊蕩時見過海明威一次。

  歐洲,對於當時身為記者和文學愛好者的加西亞·馬爾克斯來說是極其重要的。

  在歐洲的幾年正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的「而立」之年前後的人生磨練之年。

  自從哥倫比亞獨裁政府查封《旁觀者報》後,加西亞·馬爾克斯就斷絕了生活的一切來源。他住在一個很不顯眼的旅館裡,吃穿無著,連房租也只能將他的小說原稿拿出來作抵押……

  中國有古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增益其所不能。加西亞·馬爾克斯正是一邊勤奮寫作,一邊等待著國內寄款糊口的時候,方能創作出他自己的得意之作《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加西亞·馬爾克斯正是因為流亡歐洲,生活拮据,經常出入於下等酒吧和咖啡館,他才認識了移居歐洲的拉丁美洲人,即認識了阿根廷人、墨西哥人、哥斯達黎加人、智利人、巴西人,因此才意識到他是屬￿他們這些人的拉丁美洲人。

  加西亞·馬爾克斯承認當時他是一個文學上的流亡者。他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去尋找種種寫作的動機,試圖去認識現實,尤其是拉丁美洲的現實。所以流亡實際上使他瞭解了其他的國家,對他的文學產生了很重要的作用。

  在歐洲期間,他不僅寫出了《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而且還為他後來發表的《百年孤獨》打好了部分腹稿。同時他於1992年出版的由12篇短篇小說組成的作品集,構思于70年代初。這部名為《十二個旅居國外者的故事》的小說集均由作者在歐洲所見所聞引發而成,也是作者旅居歐洲長期流亡生活的情結。

  他本來不想再回顧在歐洲的朝朝暮暮,而當他決定開始寫短篇小說的那天起,仿佛又收回了他說過的話。作為一項寫作計劃,曾經陪伴加西亞·馬爾克斯達10年之久,或者更長些。但是直到90年代初才寫作和發表這些故事,並且又幾乎是斷斷續續的。

  從整體上來看,儘管這個集子裡的大多數篇章都是無關緊要的故事,但所有這12篇小說都寫於歐洲,寫於歐洲的大城市。加西亞·馬爾克斯從巴塞羅那、巴黎、羅馬、日內瓦這一系列大城市親自認識了一個大的歐洲。據他所說,主要題材是「在歐洲的拉美人身上發生的奇異的事」。但又像是一種笑話,因為在拉美人身上發生的這些奇異的事,其實又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發生過。都是些神奇的或諷喻性的事。儘管不是些絕妙的事,但它們仿佛是從馬爾克斯魔幻的溫室裡被一股溫流擠出來的,而加西亞·馬爾克斯又把這些故事放在一個再好不過的旅遊的氛圍裡。

  加西亞·馬爾克斯寫這些故事基於新聞的事實,但又具有詩的靈感。

  談起這些故事的時候,既讓人覺得都是真實的,但又有詩的意境和詩化的語言。同時這些故事仿佛是寓言,在過於理智的歐洲人中間闖入一群思念故鄉的拉美人,他們雖然有點野蠻,但願意為理智獻出一切,甚至於去死。

  在12篇小說中,最好也是最長的小說是《總統先生,一路順風》,它不帶任何魔幻色彩。故事裡集中了加西亞·馬爾克斯慣用的優秀的描寫手法,寫的是,一個來到日內瓦的加勒比的老年總統過著十分拮据的生活,他來歐洲流亡時身上僅有一個玻利瓦①,在渡海時並沒有死。他病了,需要動手術,可錢從哪兒來?他的同胞幫助了他。幫助他的同胞是一對生活困苦的勞動者,他們富有強烈的同情心,將他們要回加勒比的部分路費節約下來,幫助這位總統動了手術,救了他的命,而當他回到加勒比之後,便開始幻想要復辟。

  ①玻利瓦系委內瑞拉貨幣名稱。

  故事說明,在拉丁美洲幻想是自然而然的事,同時可憐的歐洲平淡無味的生活也是那個總統回國的一個理由。

  這本集子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飽含著一種悲傷感。比如有幾個收入的故事:

  《睡美人的飛機》、《八月的恐慌》和《十七個中毒的英國人》等。都簡練得出奇,僅僅一件奇怪的事,經過作者的發揮,就形成一篇小說。並賦予它某種神奇的激情,仿佛一首帶著懸念的歌。

  在這部幾乎每篇都有傷感成份的小說集子裡,卻可以隨手將大放異彩的比喻和大發的詩興撿出來。這毫不奇怪,因為加西亞·馬爾克斯博學多才,青年時期對詩歌情有獨鍾,在那種苦不堪言的文學流亡中,雖然自己不去寫詩,卻把詩情畫意融於自己作品的人物和故事裡。

  小說中充滿傷感:「她」是個76歲的老妓女,醉心于安排自己的喪葬後事。

  她經常訓練她的狗去墓地裡找她未來的墓,並在墓前灑狗淚。

  這部作品集中,回復到純粹魔幻現實主義手法的只有《光就像水》這篇小說。

  有兩個小男孩,他們懷念他們那個位於海邊的哥倫比亞的家,但是,他們卻被關在他們在馬德裡的一座有許多層的樓房的公寓裡。這時候,他們收到一個經過強烈要求後的櫓,人們對他倆說,「光就像水」,他們可以依照這個比喻去航行。

  於是兩個男孩砸碎了一個燈泡,結果發現,他們可以把光液化,並把自己父母的馬德裡寓所變成一個水上運動場。行人發現一股光的瀑布從一座掩映在樹叢中的樓上傾泄下來……人們強行打開這五層樓的房門,發現滿室直到天花板都是光。

  這不管看起來有多迷人,讀者會不由自主地跟著這類古怪的念頭走。

  《她只為在電話上說話》這一篇是逃避現實的,寫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她的汽車夜晚擱淺在一片荒地上,她尋求幫助的單位是個收容所。

  在那裡,人們像對待一個「很重的」病人般對待她:給她提供了鎮靜藥,並診斷出她被暴力行動所感染,「患的是一種打電話著魔症」,因為她希望通知她丈夫,讓他把她從那個地獄裡救出來。

  小說《聖人》說的是一個老者拖著一具棺材在羅馬城裡轉了25年,棺材裡裝的是他女兒的屍體,但神奇的是那屍體永不腐爛。這個老者企圖竭盡一切力量要找到一批主教,指望他們把他女兒變成聖人。

  這些小說的場景都沒有作具體描寫,但氣氛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因為凡是到過歐洲都市遊覽的人都會體會到。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某些比喻常常是憂傷的語調,讚美人與人之間那種單純的社會交流。還有「和她們呆在一起乃是人類的快事」一句中的形容詞「人類的」一詞精確而奇特的分量。那藍、粉紅和綠色鮮豔奪目的色彩呈現出異國的情調,也許正是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色彩使我們忘記去詢問那些陽傘怎麼被戰爭的雨水腐蝕得如此厲害。

  《十二個旅居國外者的故事》的靈感來源於作者青年時期流亡在歐洲的生活。

  這些小說寫的都是移居歐洲的南美人和加勒比人的故事,籠罩著一種古怪、不安、思鄉和懊悔的氣氛。而小說中的環境是日內瓦、羅馬、巴黎、巴塞羅那、那不勒斯和維也納。這些世界性的城市裡住滿過路的遊人。這些人之中,有來自拉丁美洲諸國的,因為手裡不寬裕,他們往往住在廉價的旅店或偏遠可憐的地方。

  同時,加西亞·馬爾克斯還將拉美的現狀與歐洲的情況相比較,以便他對拉美的問題看得更透徹。

  歐洲情和對拉美的愛交織在一起,這也許就是當時流亡在歐洲的加西亞·馬爾克斯的心態。

  1982年,瑞典文學院授予加西亞·馬爾克斯諾貝爾文學獎時說:「他創造了一個獨特的天地,即圍繞著馬孔多的世界,那個由他虛構出來的小鎮。自50年代末,他的小說就把我們領進了這個奇特的地方。那裡彙集了不可思議的奇跡和最純粹的現實生活。」

  許多評論家甚至認為《百年孤獨》還隱隱地濃縮了人類社會發展至今的歷史。

  然而,儘管人們如此稱讚《百年孤獨》,加西亞·馬爾克斯本人也被認為是「繼西班牙黃金時代的天才們之後,繼巴勃羅·聶魯達之後最偉大的天才」,但加西亞·馬爾克斯並沒有陶醉于他的輝煌業績。

  因為他是一個對社會負責的作家,是一個政治態度特別鮮明的作家,他在榮譽面前總是謙虛謹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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