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阿瑟將軍傳(115)

一一五

　　說吧，說自己的觀點，自己的觀點。這一切馬歇爾早就聽過了，而且越來越難以被這些觀點說服。麥克阿瑟孜孜以求的無非是出現某種小奇跡。正是馬歇爾阻攔過金提出的繞過菲律賓的要求，但是現在，看到了麥克阿瑟對自己的電報作出不遜的答覆後，馬歇爾對史汀生說，菲律賓並不是打敗日本的關鍵。「進攻菲律賓是一條漫長路……在菲律賓群島中我們不得不以戰鬥來開路，這比抄近路要用多得多的時間。」

　　對於麥克阿瑟提出的異議，馬歇爾在復函中坦率地說：「我們的一大目標就是早日與日本決戰。可我卻覺得你把個人感情和對菲律賓政治事物務的考慮置於這個大目標之上了。而且你混淆了繞過』和『放棄』這兩個詞的涵義。我認為兩者截然不同。」至於麥克阿瑟要返回華盛頓一事，馬歇爾答應將安排他去見總統。

　　儘管得到的回答如此令人失望，麥克阿瑟仍然命令總司令部的參謀人員起草了一份解放菲律賓的計劃。按照這份名叫「火槍手」的計劃：定於1944年11月15日進攻棉蘭老島，12月20日向菲律賓中部的萊特島進軍，然後於1945年2月中旬，在馬尼拉以北約120英里的林加延灣登陸。

　　正當參謀長聯席會議為「火槍手」計劃爭論不休的時候，麥克阿瑟收到了馬歇爾的電文：「請設法於7月26日到檀香山。並且儘量縮小知情者的範圍。」麥克阿瑟希望掌握更多的細節，便多等了一個星期，但什麼也沒收到。於是回電說：「能否提供更進一步的指示？我對這一命令的目的一無所知。」馬歇爾回復了一封守口如瓶的電文：「目的是進行一般性的戰略討論……我要去華盛頓，但你可以見到萊希等人。」信中包含了一個絕妙的暗示。海軍上將萊希是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也是羅斯福的主要軍事顧問。「萊希等人」暗指的是總統。

　　7月26日（夏威夷時間？月25日），麥克阿瑟乘坐著一架C－54運輸機從布裡斯班機場出發，這種C—54運輸機是依據DC－4客機設計的。整個西南太平洋戰區只有兩架C—54運輸機，世界上所有的空軍指揮官都想將之據為己有。麥克阿瑟的私人飛機「巴丹」號，是一架B一17轟炸機，可以在澳大利亞和新幾內亞之間飛行，但如果用於載客就顯得寒酸和不舒適了。肯尼找來空軍運輸隊長，申請使用一架C一54運輸機飛往夏威夷。這是麥克阿瑟第一次乘坐C—54，他一眼就喜歡上了它。儘管C—54是軍用貨物運輸機，但畢竟比「巴丹」號有了大幅度的改進。

　　陪麥克阿瑟同機前往檀香山的有：他的軍事秘書邦納·富勒準將，他的高級隨從參謀之一拉裡·萊爾拜斯上校（他曾是一名職業記者）和一名陸軍軍醫。薩瑟蘭留守莫爾茲比港。

　　行程的第一站是新喀裡多尼亞，在飛機航行的4個半小時中，麥克阿瑟大部分時候都在通路上踱步。總統會和地談什麼？總統會不會因為他不接受金的計劃而免他的職？他是否能順利地推行自己的計劃？羅斯福是否想趕在11月的總統大選前假意與他協商才召見他？麥克阿瑟最後覺得政治動機是最恰當的解釋。羅斯福不願意因為讓社威利用麥克阿瑟的軍事困難對自己進行攻擊。那麼，如果是這樣的話，麥克阿瑟就要利用這個噱頭達到自己的目的了，他要親自向羅斯福提出解放菲律賓的事。

　　麥克阿瑟的飛行員韋爾登·羅茲少校在飛機後部為他搭起一張行軍床，但直到飛機到達第二站坎頓島時，他還一直繞開行軍床來回踱步。黎明前，C一54在坎頓降落，一名通訊員拿著一份尼米茲發來的電報在那裡等候。麥克阿瑟怒形於色地讀完電報。他的飛機原定於下午2：30到達檀香山，但尼米茲的電報卻讓他拖到5點正，而且電報中對此要求沒有作任何解釋。

　　麥克阿瑟對這種由下級軍官來告訴自己該如何行事的做法感到十分不快。而且他也決不想在空中多盤旋兩個半小時。麥克阿瑟火冒三丈：「他們不僅告訴我該做什麼，還告訴我怎樣去做。」他口述了一份簡短而尖刻的答覆：他對尼米茲不能親自到機場而不得不派一名海軍少尉前來迎接並不介意，但是他將按原定時間抵達檀香山。

　　麥克阿瑟的飛機於下午3：00左右接近夏威夷。此時，在這個大島的層巒疊蟑的群山上空有數百架戰鬥機在做特技飛行，構成了一個蔚為壯觀的隊形，羅茲不得不避開它們。不用說，只有總統來了才會有這樣的空中表演。這會兒，羅斯福的確乘坐著「巴爾的摩」號重型巡航艦徐徐駛來，正在繞過鑽石山。

　　當麥克阿瑟的飛機在希克姆機場著陸時。尼米茲到場迎接，並驅車陪同麥克阿瑟來到他下榻的謝夫特堡。尼米茲穿戴齊整，而麥克阿瑟30個小時未睡未洗，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巴巴的牛皮紙箱。他不打算不洗澡不刮臉就去見總統。

　　當「巴爾的摩」號靠港時，海軍上將們列隊迎接羅斯福，他們身著白得眩目的制服，帽上金色的穗熠熠生輝。前來迎接羅斯福的還有夏威夷的地區指揮官羅伯特·理查森中將。但總統只想知道，麥克阿瑟在哪裡？尼米茲決定什麼也不說。小敘近一個小時後，羅斯福決定上岸了。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汽車警笛聲。

　　幾分鐘後，一輛紅色敞篷轎車在海軍憲兵的摩托車隊護送下，緩緩停在碼頭上。檀香山一共只有兩輛紅色敞篷車，一輛屬經營著夏威夷最高級的妓院的女老闆；另外一輛屬檀香山消防隊隊長。尼米茲明智地徵用了消防隊長的這輛車供麥克阿瑟乘坐，儘管這輛車不另一輛那麼長，也沒那麼張揚。

　　麥克阿瑟大模大樣地獨自坐在後面。他身穿一套新軍裝，頭戴陸軍元帥帽，外罩A一2式空軍夾克，戴著墨鏡，手裡拿著大玉米芯煙斗，這個煙斗實際上根本沒法抽。這套有的俗氣有的典雅的行頭加在一起，構成了那個世紀最讓人難忘的個人形象。只要他在照片和卡通片裡出現，就會立刻被所有人認出來是誰。

　　聚集在碼頭上的人群不由自主地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麥克阿瑟走下敞篷車，大步流星地登上「巴爾的摩」號的路板。走到一半，麥克阿瑟轉過身，再度向歡呼的人群致意。然後他才登上甲板。羅斯福就坐在輪椅裡等著歡迎他。

　　「總統先生，很高興這麼多年後再次見到你，」麥克阿瑟一邊說一邊俯身與他握手，「上次見面時，我還是你的參謀長呢。」

　　「你好，道格拉斯，」羅斯福回答道。「你穿皮夾克幹嘛？」顯然，麥克阿瑟讓他等了這麼久，令他不快，而且他可能還對麥克阿瑟的這身戲劇化的裝束感到不舒服。「今天可熱得要死。」

　　「是這樣，總統先生，我剛從澳大利亞飛來。」他指了指天空。「上面非常冷。」

　　「我想你知道為什麼要召開這次會議吧？」羅斯福說。

　　「不，總統先生，我毫無所知。」

　　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海軍上將威廉·萊希插話說：「我想現在我們應當照張相。」

　　拍照和攝影完畢後，壯觀的集會場面很快就散了。麥克阿瑟乘車回到了謝夫特堡，總統則返回位於懷基海灘的住宅區。麥克阿瑟當天晚上與理查森共進晚餐。他們的友誼始於西點軍校的學員時代，20年代在菲律賓得到鞏固；但1942年夏天，他們的友誼遭到了致命打擊。那年夏天，麥克阿瑟的第1軍需要一名軍長，負責組織對新幾內亞的進攻。馬歇爾推薦理查森，理查森表面上也表示樂於接受，但他又編出了種種不成理由的藉口來搪塞。很快麥克阿瑟就看出，他根本就不打算用自己寶貴的生命在戰場上冒險。後來羅伯特·艾克爾伯格來當了第1軍軍長。馬歇爾和麥克阿瑟對理查森都深感失望，但又能怎樣呢？而理查森和史汀生的老交情很快就帶給他真正想要的東西：升任三星中將，並負責管理夏威夷。

　　而現在，在麥克阿瑟看來，理查森的生活方式是百萬富翁似的，他有一座漂亮氣派的大房子，傭人簇擁，還有車隊隨時聽命——麥克阿瑟以審視的眼光研究著這種特權生活，它同比亞克前線危險困苦的狀況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在比亞克戰役中，第1軍傷亡2500人。但麥克阿瑟也高興地發現：理查森非常不快樂。真正管理夏威夷的是海軍，理查森作為部門長官的權力一文不值，而他幾乎天天都會意識到這一點。他就像一隻關在陽光下的鍍金籠子裡的小鳥，漫無目的的振動著翅膀，每天還要忍受那些討厭的海軍上將們給他的窩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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