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麥克阿瑟將軍傳 | 上頁 下頁
二七


  他把帽頂圈從軍帽裡取出來,使之失去原形,看上去很時髦。他穿著高翻領的厚毛衣,紫色的圍巾有7英尺長,那是「粉姬」為他組的,以抵禦戰壕裡的寒冷和潮氣。他穿著閃閃發亮的綁腿靴大步走過彈痕累累、滿地泥濘的法國戰場。他不帶武器,粗壯的手中總是握著一條馬鞭或一根輕便手杖,一邊走一邊有節奏地敲打著自己的馬靴,好像在騎馬。乍一看,你會以為他是一名冷漠的英國貴族步兵軍官,而不是美國人。和英國軍官一樣,除非下雨,他決不戴頭盔。他在解釋他這種極為獨特的裝束時說,他這樣做是為了使急於要找他的人能很容易地找到他,比如傳令兵和偵察員。但師參謀長不應該難找,一般你只需要進師部就行了。

  所有富有冒險精神的人都有自己的夢想,麥克阿瑟也不例外。在他的夢想裡,他是戰鬥不息的人,永遠是事件的中心。這不是一種選擇,像別的人決定做牙醫或做股票經紀人那樣,他是受命運的召喚,是神秘而不可動搖的力量選中了他,要他過這樣的人生。這是由他的出身、他的血統和星象所決定的。這就是為什麼他在戰場上從不害怕負傷或犧牲。「德國人還造不出能炸死我的炸彈。」他說。這不是吹牛,也非虛張聲勢。他就是這樣平靜地走進戰場,就像商行經理每天早上9點走進自己辦公室一樣。他一到那兒,就召集其他人進行嚴酷的殺人遊戲。

  他內心有一團火,能點燃其他人潛在的勇氣。作為步兵連長的兒子,他在孩提時代就一直在研究帶兵打仗的技巧。麥克阿瑟幾乎一出生就學到了第一條規則:關心你的戰士。「他是士兵之魂,」他們中的一位多年後回憶道,「儘管他要求我們所有的人都要拿出士兵的樣子來,但他不做作,很友善。他總是首先考慮士兵,收集給養,檢查腳凍傷和戰壕足,把熱飯給他們送到前線,妥善安排一切事情。我在他身邊呆了一年半,作為軍人他從未出過錯。」

  麥克阿瑟贏得了士兵們永久的忠誠,甚至是像第69團傳令騎兵艾爾·埃廷格那樣與他只有一面之交的人。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埃廷格受命給麥克阿瑟送去一些文件。他在黑暗泥濘的道路上提心吊膽地行駛,十幾次跳下車以避免與載重卡車和行軍士兵相撞。他被帶到麥克阿瑟面前,一身爛泥,到處是流血的傷口,軍服被撕破了十幾處,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麥克阿瑟沒有顧及這些。他謝謝埃廷格送來文件,然後一隻手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說;「埃廷格,你是個好兵。」一身漉漉的傳令兵差點地哭出聲來。

  麥克阿瑟轉身對在場的一名軍士說:「去把我的廚師找來,讓埃廷格沖個澡,吃頓熱飯。要豐盛些。然後叫負責給養的軍士給他一套新軍服,為他找張床歇一晚上,天亮後再讓他返回團部,而且要天氣好轉以後。」

  麥克阿瑟定期視察前線,親自觀察情況。一天,他來到一個連隊時間士兵們是否見過指揮本團的上校。「沒有,」他們說,「沒見過。」營長呢?他們回答:「也沒見過。」然後一名士兵高聲叫道:「但我們見過你!」麥克阿瑟高興極了。

  指揮官意味著不僅要與部隊在一起,而且要和部隊分擔危險和困難。美國遠征軍的高級軍官在相互授英勇勳章方面全軍聞名,士兵們諷刺他們時唱道:

  將軍得了十字軍功章,豈有此理!
  他為什麼得了十字軍功章,豈有此理
  將軍得了十字軍功章,
  那雜種根本不在戰場,
  神氣活現真是沒道理。

  然而,沒有記錄表明第42師的士兵懷疑過麥克阿瑟的勇氣或質疑過他的勳章。他從未顯露過恐懼。他甚至在執行參謀任務時也遇到過危險。一次,他的司機帶著他乘司令部的車到前線去,途中遭到德軍機槍的襲擊。雖然汽車報銷了,他和司機卻完好無損。

  他的信念是,真正的士兵是戰鬥的士兵。當師參謀長似乎與這一點不一致。第69步兵團的著名牧師弗蘭西斯·達菲神父在他1918年5月的日記中寫道:「我們的參謀長很不滿意自己的任務是指揮而不是戰鬥,他親自參加襲擊或突襲,有些舊腦筋認為這不是他的工作。他的崇拜者們說他個人的勇敢給了他們信心,這很重要,梅諾爾私下也很讚賞這種瘋狂的行為……」

  有一名軍官幾乎肯定不同意這一點,那就是潘興。瞭解情況的人都知道,19世紀的戰場規模都很小。現代戰場一般很大,一個人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而且,軍事組織要複雜得多。潘興中肯地指出:「將軍身先士卒,揮舞著軍帽,高呼『弟兄們沖啊』的時代在實戰中已經成為過去。」

  不過,法國人還是認為麥克阿瑟了不起。法軍指揮官們一向對他們的美國同行持保守態度,美國人的勇氣是毫無疑問的,但他們的指揮藝術卻總受到懷疑戶但是,麥克阿瑟卻姿態優美、能力非凡、無所畏懼,有著出色的服裝品味,他是那種令法國人一見如故的士兵。當潘興的監察長訪問第7集團軍司令部時曾對德·巴紮萊爾和他的參謀們說起麥克阿瑟。監察長報告說:「法軍將軍們說他是一名能力超群的軍官和出類拔萃的士兵。」

  他熟讀法語並能與法國人用法語交談,雖然不太流利。那年春天,潘興的參謀部對每個師進行了一次語言技能調查。麥克阿瑟以其法語、西班牙語、德語和意大利語的知識名列第42師榜首。不過,他靦腆的性格使他有時看起不太合群,他一生都如此。他為美法軍官們組織了一個俱樂部,但他從未去過那兒。他還在路納維爾最好的賓館為從第7集團軍來的60名法軍軍官安排了一次晚餐。晚餐非常成功,但他只待了一分鐘,看看自己辛苦的結果。見一切順利,他笑笑便告辭了。

  隨著1918年春天的到來,大戰在即,彩虹師也嗅到了這一點,儘管訓練才只完成了一半。1917年冬天,俄國防線崩潰,德軍得以向西線調集近100萬人。

  埃裡奇·馮·魯登道夫元帥想在英軍和法軍之間插入一根楔子,佔領英吉利海峽的港口。這樣他就可以摧毀盟軍的左翼,進而掃蕩中央。德軍趁夜調集精銳部隊,白天則藏身于樹林和房屋之中。德軍的新戰術不是採用長時間的炮火轟擊以摧毀主要的防線,而是穿插進去。10天內,德軍前進了40英里,打死打傷對方30萬人,幾乎殲滅美國第5集團軍。英法防線之間出現了一個大缺口。

  費迪南德·福煦被任命為盟軍最高司令,全權指揮作戰。潘興急急忙忙趕到福煦的戰地司令部,並在絕望的呐喊中說出了他一生中最好的法語:「步兵、炮兵、航空兵——我們的一切都是你們的。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吧!」

  在這場危機中,4個未完成訓練的美軍師都被投入了戰鬥。第42師在突然之中拔營而去,參加了巴黎西北部的大會戰,並在路納維爾以東10英里處的班卡拉特解救了法軍一個師。

  梅諾爾是一名頗富進攻性的指揮官。現在他有了自己的戰區,便立刻下決心要控制它。他拼命使用炮火,使炮兵軍官勞累到了極限。他們每天向一個地區發射3萬發炮彈,而這一地區3年來從未見過這麼猛烈的炮擊。與此同時,麥克阿瑟幾乎日夜都在組織襲擊和巡邏。梅諾爾決心要佔領雙方防線間的無人地帶。彩虹師的士兵們不讓德軍休息,自己也沒有休息。在洛林的頭4個月,全師傷亡4000人,大部分是在班卡拉特地區傷亡的。

  到6月份,魯登道夫的軍隊到了馬恩河谷,直指巴黎。這是整個戰爭中最危急的關頭之一。彩虹師受命前往馬思河畔沙隆,參加阻止魯登道夫進軍巴黎的戰役。

  出發前,潘興前來視察該師,他發了脾氣。很多美國軍官都很佩服駐法英軍一絲不苟的軍容。英國人即使在戰壕裡也十分講究衣著。軍官的衣著可以很隨便,但土兵,甚至是馬匹看上去都像是要上閱兵場的樣子。相反,法國人的軍隊就像法國的房子或公寓:從街上看平淡無奇,但你過去後可能會發現很漂亮。

  潘興大怒。「這個師簡直是個恥辱,」他怒叱道,「士兵的紀律性差,訓練不當。整個裝備是我所見過的部隊中最糟的。麥克阿瑟,我責成你個人負責該師的紀律整頓……我受不了這個!」在任何師面前這樣怒火沖天都是很奇特的一件事。一般來說,師長應對一個師負主要責任,如果這個師表現不好,師長就會被解職。彩虹師卻不同,潘興知道,第42師都跟麥克阿瑟學。麥克阿瑟不講究衣著打扮,因此彩虹師也不講究。由於麥克阿瑟和法國人隨隨便便的風格,第42師自然就更像法國軍隊而不像英國軍隊。

  潘興代表著老一代的狹隘觀點。他認為,即使在前線也要有完美的軍容和嚴格的軍風紀。他的觀點影響了其他軍官,如巴頓,他們把潘興當做自己的楷模。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巴頓要求他的部下作戰時系上領帶,扣好軍服上的每一顆扣子。麥克阿瑟代表著未來的帶兵作風,而潘興則抱著過去的一套不放。在下一次戰爭中,美軍的軍需部隊將努力製作出能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下保暖抗潮的軍服。在麥克阿瑟的軍事生涯結束之前,他將會指揮身著作戰夾克和戰地工作服的士兵,這些服裝舒適,但卻幾乎沒什麼棱角。不過在當時,麥克阿瑟只有大聲回答道:「是,長官!」看著潘興大步離去。

  潘興是個嚴厲的軍紀官,外表一絲不苟,腰板筆直,他看上去更像是舞臺上而不是現實中的將軍。他很威嚴,尤其是生氣的時候。麥克阿瑟佩服他是士兵品質的出色榜樣,但自己卻不具有這些品質。例如,潘興可以緊咬著粗壯的下巴聽著批評,但一丁點指責就能使麥克阿瑟內心受到傷害。不難猜測,當眾被他所敬仰的人斥責,使他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和羞辱。就是在受到這種懲誡的情況下,麥克阿瑟上校和第42師踏上了去馬恩河畔沙隆的征程,第一次參加真正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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