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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吉田正如沒有用謙恭或不搞摩擦來贏得日本人民的好感一樣,也沒有通過屈從來博取麥克阿瑟的尊重。1946年,當他正在遴選他的第一個內閣的成員時,東京的街上擠滿了遊行示威的人群,抗議食品短缺。他馬上放出風聲說,除非麥克阿瑟答應從美國運來大量食品,否則他就不再任命內閣成員。他私下還說,「美國人一旦看到整整一個月裡全國人們的手裡揮動著紅旗的話,一定會給日本運來食物。」

  麥克阿瑟聽到這些話後,派了一輛有篷吉普車把這位新首相接到他的辦公室。二十分鐘後,吉田回來了,看起來非常鎮靜。麥克阿瑟已經答應在他主管日本期間,決不讓一個日本人餓死。吉田馬上應允當晚完成組閣。

  麥克阿瑟不得不向華盛頓兜售他的上述意見。當時,華盛頓一些自以為正直善良的人們反對用庫存的軍事物資餵養美國從前的敵人。因此,他寫道:「要麼給我麵包,要麼給我子彈。」結果,華盛頓還是送去了食物,使麥克阿瑟得以履行諾作為一位首相,吉田的處境是十分艱難的,因為他在發揮個人的首創精神方面受到嚴格的限制。他的政府用大部分時間對來自麥克阿瑟和他的下屬的指示作出反應。對一些改革,他誠心誠意地接受了,另一些他進行了抵制,但還是不得不接受了;又有一些他是反對的,並且最後撤消了。

  吉田受著夾板氣。他的對手們把他稱作美國的替罪羊。

  1953年我們訪問日本時,約翰·艾利森大使告訴我,在日本的某些反美情緒,實際上就是反吉田的情緒,因為他採取親美的姿態;與此同時,美軍佔領機構裡的一些工作人員則認為他是一位令人厭煩的人,並且在1948年他第二次組閣時,試圖使他下野。

  吉田支持麥克阿瑟對日本的廣泛目標:非軍事化、民主化和恢復經濟。這位將軍制定的土地重新分配計劃和新憲法,是他首先取得的、影響範圍最大的成就之一。這些決定性的打擊迅猛地粉碎了造成日本軍國主義的兩大基礎:在日本軍隊中彌漫的農民的不滿;很容易使軍國主義分子在以天皇為中心的政體中掌權。

  截至1945年,大部分農民耕種的土地還都屬￿地主所有。

  麥克阿瑟認為,這種情形「實質上相當於奴隸制」。吉田也認為,農村的不滿很可能象三十年代為軍國主義火上加油一樣,輕而易舉地在日本點燃起共產主義革命之火。按照麥克阿瑟制定的路線,吉田政府設想出了一套徹底進行土地改革的方案。

  到1950年為止,百分之九十的日本耕地已歸農民所有。

  麥克阿瑟的土地改革給農民帶來了兩種意識:個人可以發家致富;通過刺激可以促進生產。這次土地改革完成後,共產主義在日本幾乎完全成為局限在都市里的一種現象,因為麥克阿瑟已經悄悄奪走了共產黨人的大片農村。正如傳記作家威廉·曼徹斯特所指出的,「麥克阿瑟將作為一位想在戰場上解決共產主義問題的人而為千百萬人所懷念,這真是一個諷刺。」

  同樣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臺灣的「經濟奇跡」——它可以在特點上、而不是在規模上與日本「奇跡」相比擬——在很大程度上,也可能是由於蔣介石從大陸來到臺灣後不久實行了開明的土地改革計劃的結果。蔣介石從前要是能夠在大陸上實施這一計劃,毛澤東就不可能利用農村的不滿使中國的共產主義革命獲得成功了。

  如果說麥克阿瑟最顯而易見的目標是農業制度的改革,那麼,他最感棘手的問題之一是日本上層機構臃腫的政治制度。

  日本人民沒有明確的政治權利和公民權。麥克阿瑟以令人驚歎的速度,給予他們這些權利。他頒發了人身保護法,取消了對公民自由的所有限制,解除了五千名秘密警察官員的職務。

  他也給了婦女投票權,正如他向一位助手吐露過的,他相信「婦女們不喜歡戰爭」。1946年4月,一千四百萬婦女第一次參加了投票——許多人顯然認為,如果她們不參加,麥克阿瑟會懲罰她們。還有三十九名婦女,包括一位聞名的妓女,當選為國會議員。

  一些渴望民主制度在日本能夠一蹴而就的日本政治家認為,妓女參加選舉是不祥之兆:一位神經質的、老資格的議員還跑到佔領軍司令部去,當著麥克阿瑟的面,撕碎了有關的報紙。最高司令官問他:這位女人得到了多少票?這位議員歎口氣說:二十五萬六千張。麥克阿瑟後來寫道:「當時,我盡可能莊重地答覆他說:那麼,我應該說,一定還有更多職業比她的更為暖味的人參加了選舉。」最後,他還是向所有的新議員、包括那位妓女發了賀信。

  在麥克阿瑟的「學校」裡,關於民主的教科書就是麥克阿瑟的憲法。當吉田前任的日本政府在重新草擬普魯士式的明治憲法而遇到挫折時,這位將軍手裡拿著黃色的拍紙簿,親自繪製新憲法的輪廓。由他的下屬用不很熟練的日文寫成的最後一稿,是美國最高行政議會制度和英國議會制度相結合的產物。

  它廢除了貴族爵位,規定在解決與外國的爭端時不使用武力,還開列出了各種權利的清單。最重要的是,它使日本人民當權,並把天皇只當作「國家的象徵」。這部憲法被議會通過後,天皇宣佈它為國法。

  麥克阿瑟憲法經常受到批評,許多人說它是不合法的,因為它是外國人寫的,而且是外力強加給這個衰弱的、無決斷權的國家的。然而,到目前為止,日本仍未放棄一切試圖修改這部憲法的企圖。大部分日本人顯然也贊成把天皇作為憲法上的君主。

  麥克阿瑟巧妙地回擊了蘇聯想對佔領日本公開施加影響的企圖。在佔領日本的問題上,他們是美國名義上的夥伴。當斯大林在東京的人士說,俄國人可能佔領北海道最北部的島嶼時,麥克阿瑟斷言,只要有一個俄國士兵踏上日本的土地,他就要把他投入監獄。就這樣,麥克阿瑟把日本從被分裂成共產黨的北部和非共產主義的南部的苦惱中拯救了出來。

  但是,日本內部的共產主義者更為狡詐有害。1949年,斯大林最後釋放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日本戰俘時,他們已經被進行了灌輸,並被安排為骨幹。在蘇聯命令日本共產黨強調非法的恐怖戰術並放棄尋求「和平革命」的政策後的年月裡,共產黨人煽動的暴力活動還在升級。

  我於1953年去日本時,我強烈地感覺到,共產黨煽動的暴力行動,已經為取諦該黨提供了法律根據。麥克阿瑟在1951年被召回以前,已經和吉田一起,從政府中和事業部門中清洗了共產黨員。然而,使我吃驚的是,我發現吉田這位我所見過的最堅決的反共人物,竟然反對毫無保留地剝奪共產黨的權利——除非它對日本的威脅繼續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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