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盧梭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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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有國王的歷次詔令、邦議會的三令五申和本地領主與行政官員多次警告,民眾還是不肯放過盧梭,只要他走在路上,向他投過來的石頭就在他周圍亂滾。一天夜裡,盧梭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響聲震醒——有人用石頭砸他們的門窗。石頭像冰雹似的飛到長廊裡,連在那裡起初還汪汪直叫的狗也被嚇得不敢作聲,躲到一個角落裡,對板壁又咬又抓,拼命想要逃出去。盧梭趕忙起床,正要向廚房走去,突然飛來一塊石頭,打破了臥室的窗戶,直砸到床腳下。他躲躲閃閃跑進了廚房,戴萊絲也渾身哆嗦著跑了進來,倆人緊貼著牆壁,以防被石頭擊中。幸虧鄰居的僕人聽到響聲後出外求援,警衛隊趕到後才阻止了這場騷亂。這時,盧梭住室的前廊已積滿了石頭,房主見此場面不禁驚叫道:「上帝啊,簡直是個採石場了!」 事件發生後,一些頭面人物來看盧梭,勸他快離開這個教區避避風頭,因為他在這裡再也不能安全體面地住下去了。盧梭也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想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居下來。以前他曾到過比埃納湖中的聖皮埃爾島上旅行過,很迷戀那裡的自然風光,希望到那個島上去居住。經過吉斯勳爵和島上的上層人物接觸,得到該島的所有者伯爾尼人的同意,盧梭便於1765年9月中旬遷到了那裡。 聖皮埃爾島不大,周圍約半法裡,但能出產和提供生活的主要必需品。島上有農田、草場、果園、樹林、葡萄園,它們分佈在起伏多變的丘陵上,互相掩映,使人不能把整個島一覽無遺,所以看上去比實際要大。到了收穫葡萄的季節,人們每星期天從鄰近的湖岸聚集到這裡來跳舞、娛樂,而平時則十分寧靜。盧梭覺得在這個島上居住十分理想,可以與世隔絕,讓自己更能陶醉於閒散與沉思生活的甘美之中。初到島上,盧梭馬上就面臨生活困難的問題,這裡糧食既貴,運輸又困難,生活費用就很高。 不過每逢自己毫無辦法的時候,就有一位幸運之神前來幫助。一位叫貝魯的先生與盧梭達成了一項協議,由他代替了先前曾答應承攬,後又因為《山中來信》的風波而放棄印行盧梭全集的書商。盧梭把出版全集的一切材料都交給他,由自己擔任整理和安排這些材料的工作;盧梭還答應將來把自己的回憶錄也交給他,不過規定他只能在盧梭死後加以利用,因為此時盧梭一心只想安安靜靜地了卻餘生,不願再讓社會想到他。根據這個協議,貝魯先生負責支付盧梭終身年金,用它就可以解決盧梭自己的生活問題了。另外,還有吉斯勳爵的資助及其他收入,即使盧梭死後,戴萊絲的生活也沒有問題。 生活方面有了保證,盧梭心裡就踏實了。對那些誣陷和仇視他的人,也用寬容的心情來對待,他認為所做的一切都是經得住檢驗的,可以把自己的一生交給他們去進行批判。他確信通過自己的許多過失和軟弱,通過他不能忍受任何羈絆的本性,人們總會發現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他無怨無艾,不嫉不妒,勇於承認自己對不起別人的地方,更容易忘記別人對不起自己的地方。他只在纏綿溫厚的感情中尋找他的幸福,對任何事都真誠到不謹慎的程度,真誠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忘我程度。盧梭以平靜的心態審視著自己的過去,他意識到:浪漫盤算的年齡過去了,剩下來的只有最後一個希望,那就是無拘無束地在永恆的懶散中過日子。 當然他所嚮往的懶散,不是一個遊手好閒者終日無所事事,而是兒童式的閒逸:他不停地活動著,而又什麼也不做;或者說是胡思亂想者的閒逸:浮想聯翩,而身子卻在呆著。這種心境下的盧梭,常忙一些無所謂的小事,什麼都做一做,什麼都做不完。有時,他長時間盯住一隻蒼蠅看它的一切動作,有時又恨不得搬起一塊岩石,想看看底下到底有什麼東西。盧梭一向愛水,而小島上四處可以見到水。每次一見到水,他就沉入那滋味無窮的遐想。天氣晴朗的時候,他一起床就跑到西部一塊地勢較高的平臺上去,呼吸早晨那清新的空氣,極目遠眺湖對岸的天際,湖岸和沿湖的山嶺構成了一片賞心悅目的景色。 當然,他也還做一些他以前做慣了的事情,像寫信、整理一下書籍和文稿。《懺悔錄》的第一章就是在這裡寫成的。在這裡,他最用心做的就是研究植物學。他對小島上的植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以至於把整個島當作一個植物園了。每當需要進行觀察或驗證一種植物時,他就跑到樹林裡或草地上去,胳臂下夾著一本書,到那裡就在他要研究的植物旁邊躺下,從從容容地觀察植物生長的狀態。 下午的時間,他就不做這些事情了。常常獨自跳上一隻小船,任憑它由風吹水推,自己沉醉於無目的的遐想之中。有時候心頭一熱便叫出聲來:「啊!大自然啊!我的母親啊!我現在是在你單獨的守護之下了,這裡絕沒有什麼奸詐邪惡的人插在你我之間了。」 盧梭和戴萊絲寄宿在島上的惟一住戶、醫院的出納員家裡。出納員的妻子和常到她家裡來的她的姐妹對戴萊絲很好,盧梭也常和她們一起散步。人與人之間關係和諧,加上美好的自然風光,盧梭感到生活無比幸福,恨不得就在這甜美的生活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可惜好景不長!盧梭在島上只住了兩個月,伯爾尼議會就下達命令,要他搬出這個島並離開他們的轄境。在寒冷的冬季到來之際,驅逐一位體弱多病的老人出境,實在有違人道。氣憤之下,盧梭恨不得立刻就走。但毫無準備,走到哪裡去呢?無論他逃到什麼地方,有人不是煽動民眾反對他,就是用公開的強制的辦法驅逐他。這一連串的災難,已使他心灰到了極點。 正在他無計可施的時候,伯爾尼邦又來了一個更加殘酷的補充性命令,限他在24小時之內離開島嶼和該共和國的一切直接或間接領土,永遠不得重來,否則定予嚴懲。一向對盧梭愛護備至的吉斯元帥及時瞭解到盧梭的遭遇,邀請他到柏林去,盧梭讓戴萊絲為他看守書籍和衣物,在島上過冬,把文稿交給了貝魯,第二天早晨就朝著柏林出發了。盧梭離開島嶼來到比埃納時,遇到了不少鄰近地區聞訊來看望他的人。其中有個年輕人勸盧梭到他那裡落腳,說那裡雖屬伯爾尼邦,但它是個自由市,不接受任何人的法令。而且這個名叫韋爾得勒邁的青年的家庭在該市享有最高的威信,他要代表那裡的公民歡迎他,希望在那裡看到盧梭忘掉過去受到的種種迫害。法國大使館秘書巴爾泰斯先生也勸盧梭住到比埃納市。在不少人的挽留下,盧梭決定在比埃納留下來,至少住到開春。 那個叫韋爾得勒邁的年輕人給盧梭找到了房子,那是第四層樓的後樓一個小房間,很不像樣。他住下來後,就再也看不到挽留他時人們所表現的那股熱情了,到處都是冷冰冰的面孔。住下來不到3天,盧梭就發現那裡正醞釀著一場針對他的可怕的騷亂。有人還告訴他,又要把他從比埃納市驅逐出去了。這時候,原先那些堅持留他住下來並保證他不受擾亂的人一個也見不到了,盧梭又一次陷入孤立無援的悲慘境地。幸虧尼多的法官及時趕到,送給盧梭一份以他的名義簽發的護照,好讓盧梭自由地穿過伯爾尼邦邊境。盧梭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一輛車,離開了那個使他傷心透了的地方。離開比埃納後,盧梭沒有去柏林和吉斯勳爵會面,而是輾轉多處,與戴萊絲會合後,於1766年1月來到英國倫敦,住到了著名哲學家休謨先生家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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