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隆美爾戰時文件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當克盧格元帥初任西歐戰場總司令的時候,他曾經在我的參謀長和作戰處長面前不客氣地指摘我。我不甘於接受這種指摘,於是第二天,我要求他說明他作此種指摘的理由。後來當我和克盧格元帥談話時,他自動收回這個指摘,當時我就勸告他無論局勢如何嚴重,對前線上的真實情況,都必須坦白向您提出報告,而絕不可以把不愉快的事實隱藏起來。元首先生,只有這樣才可以使您有明確的觀點和適當的決定。在我負傷的前一天,我曾經有一個最後的情況報告,由西歐戰場總司令部轉呈。事後據克盧格告訴我,他曾經加上了一個簽注,然後一併呈給您。元首先生,您當然知道:從1940年的西歐戰役起,一直到1941-1943年的非洲戰役、1943年的意大利戰役、1944年的西歐戰役為止,我每次都是竭忠效力地作戰。

  我的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如何為德國戰鬥,並獲得勝利。

  元首先生,再次向您致敬!

  隆美爾
  1944年10月1日

  但是斯派達爾將軍的下落還是不明。在他被捕後不久,在陸軍榮譽法庭[編者注:這個法庭專門決定是否將被告移往「人民法庭」。]之前,他的名字曾經和父親的名字一同被人提到。但是「隆美爾案件」始終不曾為官方公開提出。

  10月7日,有一個電報送到了黑林根,凱特爾元帥要求父親到柏林去一次,以便參加10月10日的重要會議。有一輛專車會到烏爾姆來接他。我父親看了這個電報之後,他說:「我才不會再上當呢,我現在已經認清了這些傢伙的真面目,我到了柏林之後絕對活不了。」他公開把這件事告訴了圖賓根 (Tubingen)大學的腦科專家阿布裡赫特教授(Prof.Albrecht),他是父親的主治醫師。阿布裡赫特教授馬上簽發了一張證明書,表示他不適宜旅行。

  但是事情發展得非常快。我父親拒絕去柏林的行動,只不過使他的壽命延長四天罷了。

  法爾尼(Oskar Farny)是一位地主,也是我父親的老友。因為他是前中央黨所選出來的國會議員,所以一向為納粹党視為不穩定分子。在戰爭末期,他曾經和前任的內閣閣僚費爾(Fehr)和蓋斯勒爾 (Gessler)等人作過長談,研究如何結束戰爭和結束納粹統治。

  1944年10月13日,費爾和蓋斯勒爾都已經被拘,我的雙親同一天去拜訪法爾尼,發現他已經在那裡等待蓋世太保的到來。可是他卻向我父親說;「希特勒絕不敢動你,因為你是全國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若是加害於你,會引起太多的注意。」我父親卻好像是預知他的死期將至,便回答說:「你錯了,希特勒一定會把我剷除掉。他絕不會留下我這個禍根。」

  當雙親回家之後,他發現正有一個長途電話在等著他們。電話的內容是說有兩位將軍明天會來拜訪我的父親,討論他的「新職」問題。

  幾個星期前我已經歸隊了,但是連長10月14日又給了我一個假期。我一清早就離開了高射炮陣地,上午7點鐘時趕回了黑林根。我父親已經在進早餐,僕人趕緊送上一套餐具,我就坐下來和他一同吃,飯後一同在花園裡散步。

  父親開口說:「12點的時候,有兩位將軍要來看我,和我討論未來的『新職』問題。所以今天就可以知道他們到底想對我採取什麼計劃:是上人民法庭呢?還是到東線去接受一個新的指揮權?」

  我問:「那麼,你願意接受東線方面的新職嗎?」

  他握住我的手臂,回答說:「我親愛的孩子,我們在東線方面的敵人太可怕了,在他們面前,一切的考慮都應暫時放在一邊。假使他們真是征服了整個歐洲大陸,即令只是暫時性的,那麼一切也都完蛋了,此後的生活就不值得一活了。所以,我當然義無反顧地要去!」

  快到12點的時候,父親走進他樓下的房間,把那件褐色的便裝上衣脫了下來,換上了他在非洲時最愛穿的開領制服。

  差不多12點的時候,一輛暗綠色的汽車,牌照是柏林的,停在我們花園的大門前。在這間屋子裡面的男人,除了父親以外,就只有父親的好友和副官艾丁格上尉及我本人。兩位將軍——一個是布格多夫 (Gen.Burgdorf),他的個子很魁梧,另外一個是梅塞爾將軍,卻是一個短小精悍的人——先後下了汽車,走進屋子。他們非常有禮貌地向我父親表示要和他作一次單獨的懇談。艾丁格和我便退到屋外。我心裡好像已經放心了,我想:「看樣子,他們不是來拘捕他的。」於是我上樓去,找一本書坐下來看。

  幾分鐘之後,我聽見父親走上樓來,進了母親的房裡。我急於要曉得事情的結果,立即趕了過去。他正站在房間的中央。他壓低喉嚨向我說:「和我一起出來。」我們一同走進我的房間。他開始慢慢地說:「我剛剛已經對你母親說過了,我在一刻鐘之內就要死了。」他的態度很鎮靜,繼續說:「死在自己人的手裡是很令人傷心的。但是這座房子已經被包圍,希特勒指控我犯了賣國的重罪。總算是他的好意,姑念我在非洲的戰功,已經准我服毒自盡。這兩位將軍已經把毒藥帶來了。只要三秒鐘就可以生效。假使我接受了,他們不會像平常那樣牽連到我的家庭,就是指你而言。他們也不會加害我的僚屬。」

  我插嘴問道:「你相信這些話嗎?」

  他回答說:「是的,我相信他們說的是真話。他們當然不希望把這件事鬧開。此外,我還要負責要你承諾保密。假使有一點風聲洩露出去,他們就會認為已無遵守協定之必要。」

  我又說:「難道我們不能夠自衛……」他馬上攔住我,叫我不要再說下去。

  他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寧可一個人死,而不要讓大家在亂槍之下喪了命。而且,我們也沒有充足的彈藥。」接著他說:「請叫艾丁格進來。」

  這個時候,將軍們所帶來的隨從正和艾丁格談話,其目的是要牽制住他,不讓他和我父親接近。在我召喚之下,艾丁格上了樓來。當他聽到這一切之後,頓時呆住了。我父親說話的速度加快了。他也再度提到我們想要自衛的企圖是毫無用處的:「他們已經有了最完備的準備。我死後還可以受到國葬的榮典。我已經要求在烏爾姆舉行。在一刻鐘之內,艾丁格,你一定會接到一個從烏爾姆瓦格納學校 (Wasner schule)預備醫院中打來的一個電話,說我在中途中風去世了。」他看看表,然後說:「好了,我要走了,他們只給我10分鐘的時間。」他匆匆地和我們每個人道別。於是我們一同走下樓梯。

  我們幫助父親穿上了皮大衣。他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皮質的錢包,說道:「這裡還有150馬克,我把這些錢帶去好嗎?」

  艾丁格說:「元帥,現在這都沒有什麼關係了。」

  我父親小心地把錢包放進他的口袋。當他走進大廳裡面的時候,那只從法國帶回來的小狗,高興地跟在他後面亂跳著。他說:「曼弗雷德,把狗關到書房裡去。」當我和艾丁格去照料狗和關門的時候,他就站在大廳裡等候。接著我們又一同走出住宅。那兩位將軍正站在花園大門的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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