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隆美爾戰時文件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我父親說:「蘇聯和西方國家就好像水火不相容。他們一定會發生摩擦,可能最後會爆發戰爭。也許當我們崩潰之後,還不至於馬上發生戰爭,因為整個世界對於戰爭都已經感到厭倦。這個戰禍的危險也許過幾年就很明顯了。」

  我問:「你是否以為英美的前途並不樂觀?蘇聯陸軍的力量可能超過西方國家之上。」

  我父親回答說:「專靠陸軍並不能決定最後的勝負。在諾曼底,我們即令有再好的戰車和精兵,又有什麼用處呢?不,青年人,美國已經掌握制空權,他們不會再放鬆的。制空權對於任何強大的陸軍,無異都是一張死刑宣判書。沒有空中的掩護,陸軍根本無法作戰。」

  我母親在中途插進來說:「也許蘇聯人會等到這次戰爭結束、美國人解除武裝之後,才開始向他們挑戰。西方國家的人民需要一個高等的生活水準,所以他們的工業必須改作民用生產之用。」

  他回答說:「即令如此,美英兩國最後還是會勝利的,即令整個歐洲被征服了也沒有關係。我們不要忘記,美英兩國還擁有制海權,只要地球上任何海水能達到的地方,他們的戰爭物資也就可以運到。」說到這裡,他就指著地圖再說下去:「這裡是法屬北非。這裡有許多大型的港口和第一等的鐵路交通線。但是,在埃及到高加索之間,卻只有一兩段鐵路,而且軌道都比蘇聯的標準窄,他們不一定有多大用途。從利比亞到突尼斯之間,差不多有2000英里的距離根本沒有鐵路。

  所以蘇聯人勢必要用卡車載運補給物資,經過幾千英里的距離送達部隊。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像這樣的卡車,每走7英里需要1加侖的汽油,每走2000英里就需要大約280加侖的汽油,再加上回程的280加侖——共約為120桶。差不多每一輛卡車的載量都正好是它的燃料用量。另外還有一個因素也需要考慮:現今的戰車馬達也吃不消這樣長遠的距離。所以蘇聯人敢不敢越過這兩三千英里的距離去冒險呢?當然不會。因此在非洲只要留著一支優良裝備的小型精兵,即足以在那裡作遲滯的抵抗達幾個月之久。」

  他再說下去:「我們剛剛聽說英美兩國的生產能力要比蘇聯人高出四倍以上。所以在緊要關頭,毫無疑問這兩個國家在法屬西非洲一定可以保持住最後的據點。以那裡當作基地,他們一定可以慢慢把制空權爭取到手,而且他們的實力也會一天比一天增強。於是他們就會開始反攻,像他們今天在西歐地區的行動一樣。他們的轟炸機隊一定可以把蘇聯陸軍和他們補給基地之間的聯繫切斷,並且把他們釘死在地面上,慢慢地把他們消滅掉。於是他們就會一步又一步前進,他們的船隻裝著補給,可以到達世界上任何地方。依照戰局的發展,他們可以到達托布魯克、蘇伊士和巴士拉。一旦裡海方面的石油產地進入聯軍轟炸機航程之內,蘇聯人的生命線也就被砍斷了。」

  當我父親正在高談闊論時,希特勒的鷹犬卻正在忙於尋找從柏林到西線總司令部中的線索。法國的軍事總督斯徒普納格將軍(Gen.von Stulpnagel),在自殺未遂之後,已經落入了蓋世太保的手裡。自從龍德斯泰特元帥因為「具有失敗主義的觀念」被免職,他的接任者克盧格元帥也已經失蹤多日了。某一天有一個傳令的軍官從法國來,和我父親作了一番長談,帶來許多有關法國的新聞。當我聽到那個軍官的車子開走後,我走進父親的書房。他坐在書桌前面,臉色十分凝重。

  他說;「克盧格已經死了。我們現在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希特勒準備拘捕他,先把他召回德國去。途中,他在車裡服了毒。很久之後,司機回過頭一看,才知道後座坐的是一個死人。」

  我父親繼續說:「當克盧格剛到法國來的時候,他受了希特勒大本營中諸公的影響,見面就教訓我說:『連你也應該學習如何服從命令。』當時我們之間頗不愉快。可是當他在前線上作了一番短期視察之後,他就明白我是對的,也認為實在有單獨與西方謀和之必要。但在7月20日之前,他對這個事變一無所知。一直是到從廣播裡聽到了希特勒的文告之後他才知道。當然,那已經太遲了。」

  無疑地,父親在此時也明知自己的前途已同樣不樂觀。可是他卻不曾料到會與克盧格同樣的死法。

  9月初,我們接到一個消息說,斯派達爾將軍已被免去B集團軍群參謀長的職務,他到黑林根來看我父親,他們之間長談了好幾個鐘頭。斯派達爾將軍準備過一兩天后到元首大本營裡去報到,他們希望通過新任參謀總長古德裡安將軍,再作一次和平的努力。但這個企圖始終不會成為事實。

  我父親的事件使希特勒特別傷腦筋。因為假使大家知道連隆美爾元帥也認為戰爭是敗定了而主張和平,則結果必將使士氣大受打擊,無異於在軍事上宣告破產。由於這個原因,希特勒雖然早已知道我父親主張和平,卻遲遲不敢對他下手。9月7日,希特勒下命拘捕斯派達爾,這個悲劇的最後一幕便開始上演了,斯派達爾被捕的消息,以耳語方式從一個人的嘴裡傳到另一個人的嘴裡,於是我父親以前的一些朋友都突然變得非常沉寂。

  當我父親發現這個現象之後,他不禁微笑著說:「老鼠們準備離開沉船了。」他十分關心斯派達爾的命運,雖然官方並未正式宣佈斯派達爾被捕的消息,可是他卻用盡一切方法使斯派達爾重獲自由。最後,他坐下來寫了他給希特勒的最後一封信。 (讀者應注意這正是流血清算達到最高潮的時候,而隆美爾卻不計個人的安危,一心只想救出他的好友和助手。其人格頗堪敬佩。)

  元首先生:

  不幸得很,我的健康一直到今天都未能如我預期完全恢復。自從我負傷之後,西戰場的戰況又日趨惡劣,尤其在我偶然聽到我過去的參謀長斯派達爾中將被免職並已被捕的消息時,使我的精神上受到難以忍受的刺激。我已感覺到我再經不起更嚴重的打擊了。

  繼高斯中將之後,從1944年4月中旬起,斯派達爾將軍奉命充任我的參謀長。前參謀總長蔡茲勒上將,和他過去的集團軍司令沃勒爾將軍(Gen.Wohler)都對他讚譽有加。他在出任集團軍群總部的參謀長後不久,便獲得您所授予的騎士級鐵十字勳章,並升任中將,他剛到西線方面不久,就顯示出他是一個勤勉而有效率的好參謀長。他能切實掌握幕僚,對於部隊具有極佳的瞭解,並且忠實地幫助我,用一切的方法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大西洋長城的防禦工事。當我上前線去視察時——差不多是每天的日課——我都信賴斯派達爾為我轉達命令給各集團軍,並與上級和其他單位取得聯絡。

  當諾曼底之戰開始之後,在敵人空中優勢、強大海軍火力,以及其他物質優勢的壓迫之下,斯派達爾不避艱險,努力工作,一心只想在苦戰之中獲得勝利。一直到我負傷之日為止,斯派達爾總是忠實地站在我身邊。克盧格元帥似乎對他也非常滿意。我真想不到有什麼理由將斯派達爾中將免職並拘捕。狄特利希中將 [編者注:此人為希特勒的愛將。]和他也是好朋友,常常有往來。

  不幸的是,在諾曼底的戰鬥中,我們沒有趁敵人還浮在水面上或在最初登陸的時候,就將他們擊毀。這我早就向您報告過,當希孟德將軍尚在時[編者注:希孟德死於1944年7月20日事變中。 ],我想他一定轉呈給您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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