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菲勒(12)_學達書庫

一二

　　1904年出版了黑幕新聞書刊中成就最驚人的一本書，長達550頁的《標準石油公司的歷史》，作者艾達·塔貝爾根據她1902年開始替《麥克盧爾氏雜誌》寫的一些文章編寫的。和《財富對抗公共財富》對比起來，塔貝爾小姐的這本書筆調嚴肅，旁徵博引，立意認真。稱讚洛克菲勒及其同事們的組織效能，她指責標準公司帝國是建立在欺詐、高壓、特權或者苛刻交易上的，而且引章摘句。她一開始就承認自已偏見，以此解除批判她的人的武裝，說她是賓夕法尼亞西部地區因標準公司早期上升而遭受損害的一位石油生產者的女兒。有如歷史學家阿倫·內文斯所說，塔貝爾的《歷史》裡，毫無疑問全書都有偏見，而且她所指責的許多事已被駁倒。然而她那本書的影響有如大地驚雷。標準石油公司受到了損害，公司裡有些人員向老約翰呼籲，要求他駁斥那些指責。但是他屹立不動，確信自己正大光明。「莫發一言！關於這位被人引入歧途的婦女，莫發一言。」他堅持說。

　　塔貝爾小姐繼續替《麥克盧爾》寫文章，將老約翰·洛克菲勒本人描寫成殘酷、奸詐的老偽君子，晚年打高爾夫球是為了能「活得長，以便掙更多的錢「。其他一些人開始從事進攻。面臨這些攻擊，洛克菲勒依然一言不發，同造物主和自己的良心安然相處，確信一旦真相大白，歷史會替他辯白的。可是他沒有能在大量傾瀉出來的新小說、雜誌文章和書籍——描寫世紀交替時工商業中腐敗、不公道的佔便宜和不道德的競爭情形的書刊裡看出此中消息。對於對標準石油公司和他本人的指責，對也好，錯也好，有過一些答覆；但是在這些直接指責的背後有一種更為重大的指責：亞當·史密斯那套開明資本主義理論，對人民來說，在現實中運行得並不很好。這一多少被掩蓋起來的消息，已在政治舞臺上和遍及全國的人民主義運動中被人掌握。

　　人民主義運動集合在「人民反對企業巨頭」這一旗幟之下，這一口號在半個世紀之後以相同的呼籲改變為「更多權力歸於人民」。工業革命在90年代剛一取得成功，人民馬上就要求得到保護，不受大企業的經濟壓制。標準石油公司不過是許多大企業之一。

　　幾乎所有主要工業部門都有托拉斯和壟斷。人民所要求的保護，政治上來自政府，由政府予以干預。政府宣佈壟斷、托拉斯和一切遏制貿易的聯合。它設置調整機構限定自由企業的限度和界線——一切為了最多數人民的更大利益。時至今日，自由企業這一概念和需要政府調整企業，直至工資與物價的經濟路線這場鬥爭還在繼續進行。這場鬥爭今天依舊像老約翰·戴·洛克菲勒那個時代一樣：怎樣劃分誰應當控制美國經濟這一條線。

　　至於洛克菲勒的標準石油公司，美國最高法院的決定是1911年5月15日頒發下來的：「七個人和一個法人機構曾密謀反對其公民同胞。為本共和國的安全起見，茲判令此一危險陰謀務必於11月15日前終止。」

　　標準石油公司被發現有成立聯合事業，陰謀限制貿易和違犯1890年謝曼反托拉斯法之罪。這一托拉斯早在1879年就已建成，是美國此類事物的第一個，當時俄亥俄州通過一條法令，禁止設在俄亥俄州的任何公司擁有設在另一州的公司的股份。針對這一法令，作為繼續像從前一樣經營業務的一項實際手段，洛克菲勒讓公司律師擬訂一份新的法律文件，據此大多數股東把他們的股票「委託」給三名個人，隨後這三個人就能合法地擁有各個州的一些公司裡的控制股份。受託人後來增加到九名，再後來，當俄亥俄州和其他一些州宣告這樣一些托拉斯為非法時，標準公司就參加幾百個其他公司，將公司遷往新澤西州，後來歡迎這些企業和這些企業帶去的稅收，特准新澤西的公司持有州外企業的股份。後來，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將其合法形式由托拉斯改為持股公司，但實際作用是一樣的。

　　最高法院命令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放棄它所有的子公司，不再作為一個聯合企業或單個企業經營，並把他們曾經換成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的全部股票，過戶退回給原來子公司的股東。這一行動是針對公司，不是針對公司股東的。

　　全國歡呼這一決定。它成為商業世界的一個法律判例和里程碑事例，制定限度，其他大公司也只能發展到這一程度，超過這個規模將被認為限制貿易。然而，考慮到這些托拉斯大人物、人民主義者和群眾性報刊著手去做的事，這一里程碑決定的結果是令人啼笑皆非的。這肯定有助於使約翰·洛克菲勒比早先更富有得多。他一度擁有過新澤西標準石油公司股份的1/4，在決定下來之後，他變成擁有33個不同石油公司未出售股票1/4的人。隨後這些石油公司第一次向公眾開放。它們的股票價值，這麼久故意定低的，現在就朝天飛漲。在1912年的第一個月裡，新澤西標準公司的股票就上漲近一倍；紐約標準公司的股票上漲一倍以上；大西洋煉油公司的股票漲成三倍。印第安納標準公司的股票從一月份的每股3500元漲至10月份的9500百元。老約翰·戴·洛克菲勒的估計財產，由1901年的2億元上升到1913年的9億元以上！

　　油價也沒有下跌。多虧亨利·福特的T型汽車——第一種普通人都買得起的、大批生產的汽車——隨同對汽油的新需求，油價一路上漲。紅利在第一年裡上升，停留在高點上。解散也沒有在33家新公司之間引起太多的競爭。它們的經營管理依然像從前一樣，人員依舊按洛克菲勒的方法訓練。他們分明看到不侵入其他人領域的好處。直到20世紀60年代，這些公司都是美國工業的巨擘，占美國石油產量大約50%。

　　它們之間的競爭、合作和開明的自身利益仍舊是可以爭辯的。老約翰·洛克菲勒的組織、效率和制度這份遺產還在生存下去。

　　但是，在標準石油公司解散的時候，老約翰·洛克菲勒已成為一個代人受過者，大企業狠心的權威人士的象徵。艾達·塔貝爾描繪的老約翰的形象，在政治舞臺上被接受而且被放大。西奧多·羅斯福痛斥他為犯法者。威廉布賴恩跑遍全國要求把他投入監獄。利奧·托爾斯太大聲叫嚷凡是誠實的人都不應當和他一起工作。他被稱為海盜和攔路搶劫者。

　　一位公理會牧師譴責洛克菲勒的一筆10萬元捐款是「肮髒錢」，拒不接受。全國的評論家在報刊上爭論，接受這樣的錢對還是不對。當然，這位牧師並不知道他那個教會曾經花兩年工夫懇求他捐這筆款項。老約翰也沒有公佈這一事實。過不多久，就有人形容老約翰·洛克菲勒是美國最遭憎恨的人，公眾也相信這一點。他的一切慈善事業，在美國歷史上捐贈私產的最大榜樣，總額在5億元以上。當時人們相信而且大聲叫嚷，他捐款只是贖自己的罪孽，他的兒子和五個孫子在往後的歲月中還將遭受同樣的嫌疑。但真相是老約翰和他的兒女以及孫子輩都覺得無罪，完全不需要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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