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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沉入寂靜的古羅馬依然在薄薄的一層腐殖土下安眠。不過,並非人人都像從自家花園中挖出拉奧孔群像的弗勒迪斯那樣走運。吉基買來修別墅的地段上還只有一間隨便釘成的搖搖晃晃的小屋,石匠和花工們帶著自己的工具住在裡面。地上的積水還沒有幹,但其周圍已經開遍了野花。早上才下過雨,空氣濕潤而又清新。伊姆別利婭小心翼翼地提起她的天鵝絨長裙,生怕弄濕。長裙的顏色與綠幽幽的草地融合在一起,非常好看。拉斐爾身穿佛羅倫薩面料上衣,外面披著一件薄呢披風,下面是暗紅色緊身褲和精製山羊皮皮靴。腰上別著聖上賜給他的寶劍,而腋下所夾的畫夾裡放著紙張和鉛筆。

  他們似乎是在作普通的春遊,而不像勘察建築工地。轉完整個花園之後,拉斐爾在紙上畫了幾張草圖,並把它們放進畫夾裡。

  吉基關心的是,如何愉快地度過午後的幾個小時。僕人為他們打開帶來的小吃。輕風吹來,他們聞到了錫耶拿佐料的香味,而酥皮餅則令伊姆別利婭想起費拉拉的美味佳餚。

  「閣下請!」她沒有伸手給拉斐爾,擔心他不願吻藝妓的手。但因為他雖說沒有擔任聖職,但畢竟是教廷的新貴。

  「伊姆別利婭小姐,請別忘記,我在孩提時代,伊麗莎白公爵夫人就教過我宮廷禮節。我能否請您摘下手套,讓我吻您的手呢?

  吉基從未想過要說這樣的奉承話!只有教廷的達官貴人和以自己的古老羅馬姓氏感到自豪的貴族才會行吻手禮。但是,這個年輕人為了表示近乎仰慕的極大敬意,毫不猶豫地屈下一條腿,順手從灌木上采了一枝花,將它獻給伊姆別利婭。在這個如同奇花一般優美的少年身邊,吉基活像是一株粗笨的老橡樹。

  轉瞬之間,拉斐爾又陷入沉思,用步子丈量未來別墅正面牆的長度。

  或許,他已經在自己的想像中看見它的窗戶、飛簷和前面的花園。在這花園中裝點著奇花異卉,其中還有幾處美麗的噴泉。他一邊默默地計算,一邊做著筆記。或許,他已完全忘記了這個可愛的伊姆別利婭小姐,忘記自己方才曾彬彬有禮地吻她的手背。

  「在我的想像中,這是一幢兩層結構的別墅。」吉基說道,以詢問似的目光看著客人。

  「佩魯齊先生當然能在這兒建起一座絕妙的宮殿。」

  「您本人不想從事這一工作嗎,先生?」

  「我本想回答說,我無法拒絕如此寶貴、如此具有吸引力的建議。

  可是對我而言,建築無非是一種激情;說得更確切一些,是一種強烈的欲望。這不是我的本行。聖上一直要我研究維脫魯維的建築學著作,因為我從小就進入彼得羅先生的畫室,一直不知道如何對付大理石塊,錘子和雕刀都會從我手裡掉下來。我若是得見佩魯齊先生繪製的藍圖,或許能略作補充,或許會提出如何豐富室內裝飾或者取消多餘的東西。有些東西可能影響建築的外觀,特別是正面。」

  「如果這別墅屬￿您,您希望它的內部是什麼樣子?」

  「當然,大廳得同整幢房子的正面牆一樣長,採光必須充足。能使滿室生輝的壁畫將是它的主要裝飾。」

  「您會動手畫它嗎?」

  拉斐爾思索了片刻。

  「我現在在梵蒂岡內殿工作,我希望在這門藝術中取得較多的經驗。在畫過嚴肅的聖哲之後,我或許會喜歡輕鬆愉快的東西。某種源于大海和奧林匹斯山歡樂的東西。」

  「您想到過女神嗎?」

  「內殿中沒有地方可畫女性的裸體。米開朗琪羅大師所畫的東西只與他本人有關。主宰他負責繪製的西斯庭小教堂壁畫的是另一種法則,謝尼亞圖拉廳則不同。無論是《教義辯論》還是《雅典學派》,還有《帕爾納斯山》,都不允許出現奧維德筆下的那些可愛的精靈和變形。」

  這時,伊姆別利婭插了一句:「你把女人從繆斯的山上趕走,這是多麼殘忍啊!要知道,繆斯畢竟也是女人。」

  「繆斯只不過是一種象徵,而不是女人,伊姆別利婭小姐。壁畫上將只有一個真正的女人,惟一的女人……」

  他的神情發生了變化。使他顯得格外年輕的天使般的目光消失了。

  他取出一張紙來,放在橡木桌上,寥寥幾筆勾畫出《帕爾納斯山》的草圖:拱窗的半圓形和被詩人及繆斯們簇擁著的太陽神阿波羅。

  「薩福將畫在哪兒呢?」

  「這兒。」拉斐爾用鉛筆指著拱窗的左上角說。

  「您希望我把薩福畫得像您嗎,伊姆別利婭小姐?」他像是突然捕捉住靈感,補了一句。

  「那真是太榮幸了,意外的榮幸!」

  吉基在一旁不露聲色。他看到,在沙沙作響的畫紙和畫家優美聲音和語氣的作用下,伊姆別利婭的表情如何變化。她朝前走幾步,又往後退幾步。

  拉斐爾憑空建造了一座想像的宮殿。他幾筆就在紙上畫出了由瞬間印象所產生的構圖。

  不過,他在梵蒂岡內殿的牆上還一筆也沒有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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