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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艾瑪神父》

  生命總是充滿著磨難。生活上的艱辛並不能摧毀羅丹追求藝術的決心,可精神上的重創卻差一點斷送了羅丹的藝術生涯——瑪麗死了!他最親愛的姐姐終於沒能逃脫失戀的痛苦折磨,鬱鬱病故。22歲的羅丹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他再也沒有勇氣去面對工作,再也無法進行熱愛的雕塑了。瑪麗雖然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女孩,但她在精神上與羅丹是相通的。她一直是他藝術追求上最有力的支持者,是他的知己、他的慰籍,是他在生活中唯一可以信賴的人。瑪麗的死對羅丹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重創,他無法再呆在家裡,這裡的一切都會引起有關瑪麗的回憶。羅丹決定出家,他沒有勇氣去向勒考克辭行,他知道他肯定會發怒的。

  1862年的冬天,一個下雨的日子,羅丹開始了在聖雅克街上聖餐長老會的修道院裡的修道士生活。

  修道院院長艾瑪神父,是一位尊嚴的、享有學者盛名的年長教士。他那寬寬的額頭、沉思的雙眼和剛勁的下巴,具有羅馬人嚴峻的特徵,但當他微笑時,臉上好像煥發出某種光澤,顯得神采奕奕。他同羅丹打過招呼後,問他:「你是位雕塑家吧,奧古斯特兄弟?」

  「神父,我只不過是個學生,」羅丹不安地動了一下說,「藝術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艾瑪神父睜大了眼睛:「如果上帝賜予一個人藝術才能,他就不能草率地將它拋棄。一個人可以同時為美和上帝服務。菲利波兄弟和巴托洛米歐兄弟就曾同時為兩者服務,他們得到了榮譽和盛名。你慢慢就會知道你是不是適合當個教士,不管怎樣,一個人不應當把出家看作是逃避現實,而應當看作是履行職責。」

  事實正如艾瑪神父所預言,羅丹雖然努力遵守教規,希望在苦行和順從中、在孤寂和祈禱中尋求安慰,但他心裡越來越清楚他無論如何擺脫不了雕塑製作的欲望。

  他的苦悶被艾瑪神父看在眼裡,他給羅丹拿來了新版的但丁的《神曲》,上面有多雷的蝕刻畫。

  多雷的蝕刻畫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奧古斯特·羅丹坐在修道院的圖書館裡,畫著自己想像中的《神曲》,比多雷的畫更優美,更富有感性,幾個月來,他第一次感到滿足。

  艾瑪神父看了一眼他的畫,說道:「好!好!你沒有白費時間。」他敏感地意識到羅丹需要用他的手進行創作,因此安排他到花園裡去幹活,並給他拿來粘土,羅丹非常感激和理解。就在這個花園裡,羅丹給他所崇敬的艾瑪神父塑了一個胸像——這是羅丹簽了名的第一件作品。這個胸像沒有美化艾瑪神父,就像艾瑪本人一樣幹而瘦弱、硬而優美、平凡而堅定、嚴肅而仁慈,瘠薄的面孔緊繃在突起的顴骨上,兩頰被太多的憂患拉扯得隱落下去,額骨高而闊、眼睛大而明亮,流露出愛的淒悲神色。它顯露出艾瑪神父宗教感很深的性格,似乎他專為了走艱難坎坷的道路而來到人間的。當艾瑪神父看到自己的胸像時,他說道:「這是個很好的塑像。它使我看到了我普普通通的長相,使我免於自負,但它又充滿了感情,使我感到我是個人,真正的人。」

  艾瑪神父明白修道院不再適合羅丹呆了,羅丹的生命在他的藝術創作裡,他勸羅丹還俗:「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信仰和希望。」

  幾天之後,羅丹帶著對艾瑪神父的深深敬意離開了修道院,他在那裡呆了一年光景。

  不能忽視羅丹的這段修行生活,短促的修行生活培養了羅丹的宗教情操。激烈的宗教使他對生命、對藝術都看得更為嚴肅。宗教感對他以後的創作過程起著重要的影響,引導羅丹一次一次地傾向人生悲苦情感的體驗,使羅丹的作品,從整體來看,是悲劇的內省。

  獻身教會有一定的象徵意義,忽略這一點,就不能透徹地瞭解羅丹,也就不能充分瞭解西方文化許多關鍵的地方。中國人很容易嘲笑西方人的宗教信仰,嘲笑他們的天使長著鳥翅,神長著大鬍子,其實應該說,西方人把人提升到神聖層次去,正像我們給雲煙、林泉賦予崇高神秘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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