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
文森特朝鄰座的人轉過身去,這人的眼圈通紅的雙服,正擔心地望著把湯送往口中的顫抖的手指。 「他怎麼啦?」他問。這梅毒患者放低他的湯匙,說:「一年四季中,沒有一天霄蒙不想自殺的。」 「他為什麼要在這兒幹呢?」文奇特問。「為什麼不偷一把刀,等大家睡著後自殺呢?」 「也許他並不想死,先生。」 第二天早晨,文森特正望著他們玩滾球,突然,其中一人倒在地上,抽起筋來。 「快。他的癲癎病發了,」一個人大叫。 「拉住他的手臂和腿。」 四個人抓住他的臂和腿。抽筋的癲癎病人似乎有著一打人的力氣。年輕的金頭髮伸手到口袋裡,摸出一把調匙,插在這個趴在地上的人的牙齒間。 「喂,扶住他的頭,」他對文森特叫道。 癲癎病人時高時低地發作了一陣,勢頭愈來愈大。他的眼珠在眼窩裡打轉,口角裡流出白沫。 「你幹嗎把調匙塞在他的嘴裡?」文森特哼道。 「這樣他就不會咬掉舌頭。」 半小時後,混身打頓的人失去了知覺。文森特和另外兩個人把他抬上床。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再沒有人提起。 兩個星期當中,文森特目睹了他的十一個同伴的各自的瘋狀:把身上的衣服撕爛、看到什麼就搗毀什麼的大吵大鬧的瘋子;野獸般嚎叫的人;兩個梅毒患者;自殺偏執狂者;過度憤激和興奮的中風患者;癲癎病患者;被迫害妄想症的淋巴患者;被暗探追逐的金頭髮青年。 沒有一天沒有人不發作的;沒有一天文森特不被喊去鎮靜一些片刻之間的發瘋。三等病人們互相都是彼此的醫生和護士。佩隆一星期只來看望一次,看守人只照料頭等和二等病人。他們緊緊地團結在一起,在發作的時候互相幫助,並且具有無窮的耐心。每一個人都明白,很快又會輪到自己,自己需要同伴的幫助和耐心。 那是瘋人們的深情厚誼。 文森特高興來到這兒。看到瘋子生活的實情後,他慢慢地克服了茫然的恐懼和對神經錯亂的擔心。他逐漸地認為瘋狂就象其他病症一樣,是一種疾病。到了第三個星期末,他發覺他的同伴們並不比患肺病和癌症更可怕。 他常常跟白癡坐在一起交談。白癡只能用一些不連貫的聲音來應答,然而文森特感到那傢伙懂他的話,並且高興有人跟他攀談。修女們從來不跟病人講話,除非在逼不得已的時候。文森特每星期的理性交流即是跟佩隆醫生的五分鐘談話。 「請告訴我,醫生,」他說,「這些人為什麼不彼此談談呢?其中有的人在正常的時候,似乎蠻聰明的。」 「他們不能交談,文森特,他們一開口就吵,就衝動,就發病。所以他們已經懂得,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是保持絕對的緘默。」 「他們就象死的一樣,不是嗎?」 佩隆聳聳雙肩。「那,我親愛的文森特,這是一個看法問題。」 「可是他們為什麼連書也不讀呢。我想書本……」 「閱讀使他們的頭腦發昏,文森特,我們所知道的第一個結果,就是一場惡性發作。不,我的朋友,他們必須生活在他們自己的封閉的世界裡。沒有必要為他們感到不安。你不記得德賴登說過嗎?當然啦,瘋有瘋的樂趣,而且唯有瘋子才體會。」 一個月過去了。文森特沒有一絲一毫要住到別處去的念頭。他亦沒有看到別的人有過要離去的明確希望。他是根據這樣的感覺——他們都無法適應外界的生活——而知道這一點的。病房裡彌漫著瀕死者的惡臭氣味。 文森特拼命用意志來準備迎接繪畫的願望和力量可能復活的一天。他的病友們無所事事地混日子,只想著一天三頓飯。為了使自己不如此墮落。文森特拒絕吃任何發黴變質的食物。他只吞咽一點黑麵包和湯。泰奧寄給他一冊莎士比亞的合訂本;他讀了《理查二世》、《亨利四世》和《亨利五世》,把自己的頭腦引向別的時代和別的地方。 他為了擺脫集聚在心頭的痛苦——就象澤地裡的水——而進行了頑強的鬥爭。 泰奧結婚了。他和他的若阿娜常給文森特寫信。泰奧的健康情況不佳。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