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渴望生活-凡高傳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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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那場爭吵被遺忘了,他們一起喝咖啡,然後各走各的路去尋找圖畫。那天傍晚,文森特回來的時候,被他所謂的平衡六種原色弄得精疲力盡,看到高更已經在小煤氣爐上燒晚飯。他們平心靜氣地交談了一會兒,後來話題轉到了畫家和繪畫——他們最感興趣的唯一話題。

  戰鬥繼續下去。

  高更讚賞的畫家,文森特瞧不起。文森特的偶像則是高更咀咒的對象,他們對彼此的技法各執己見。其他的任何話題都能使他們以平靜友好的態度來談論,但是,繪畫對他們來說,就象生活中的肉和飲料。他們拚命地捍衛各自的想法。高更有兩倍文森特的蠻力,然而文森特的拗勁仗他們兩人勢均力敵甚至在他們討論看法一致的事物時,他們的爭論亦是一觸即發的。爭論從他們腦汁絞盡的頭腦——就象用完了電的電池——中產生出來。

  「你永遠成不了藝術家,文森特,」高更宣稱,「除非你能夠在觀察過大自然後,回到工作室裡,冷靜地描繪。」

  「我不要冷靜地畫,你這個白癡。我要狂熱地畫!那就是我到阿爾來的道理。」

  「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大自然的奴性的臨摹,你要學會即興描繪。」

  「即興!天啊!」

  「還有一叫事:聽聽修拉的話,對你有好處。繪畫是抽象的,老弟。沒有讓你講故事和說教的餘地。」

  「我說教?你瘋了。」

  「如果你要講道,文森特,回去做你的牧師吧,繪畫是色彩、線條和形式,如此而已。藝術家能夠再現大自然的裝飾性,但只能如此而已。」

  「裝飾藝術,」文森特哼著鼻子。「要是你從大自然中所得到的就是這些,那末你應該回到你的證券交易所去。」

  「我要是那樣的話,我要來聽你在星期日早晨的講道。你從大自然中得到了些什麼呢,將軍?」

  「我得到的是活動,高更,生命的旋律。」

  「哦,我們有點瘋了……」

  「我畫太陽時,要畫得讓人們感覺到它以可怕的速度在旋轉。它發射出力量無窮的光波和熱波。我畫麥田時,要人們感覺到穀粒中的原子在生長、爆裂。我畫蘋果時,要人們感覺到蘋果中的液汁濺到皮膚上,果核中的種籽在往外鑽向開花結果!」

  「文森特,我不止一次地對你講過,一個畫家不應該有什麼理論。」

  「瞧這片葡萄園景色,高更。向外看呀!那些葡萄在你眼前馬上就要爆裂了。喂,再看這片峽谷。我要使人們感覺到峽谷兩旁已經往下淌流過千千萬萬噸的水。我畫一個男子的肖像時,我要人們感覺到那男子一生的全部經歷——他所見到的、做過的和遭受的每一樁事情!」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鬼名堂?」

  「想一下,高更。長出穀來的田地、從峽谷往下流的水、葡萄的液汁和一個人的消逝的生命,都是同一和同樣的東西。生活中唯一的協調就是節奏的協調。我們大家按拍跳舞的節奏;人們、蘋果、峽谷、耕地、麥浪中的車、房子、馬和太陽,高更,你身體內的物質明天會搗穿一顆葡萄,因為你和一顆葡萄是一樣的。我畫在田裡幹活的農人時,我要使人們感覺到農人就象穀子那樣流進鬆土裡,而鬆土亦向上流進農人的身子。我要人們感覺到陽光射進農人,射進穀子、耕犁和馬,而它們亦都回射進太陽。當你開始感覺到普遍的節奏——地球上的萬物都在這個節奏中活動——的時候,你就開始理解生活了。唯有上帝才超然獨立。」

  「將軍,」高更說,「您是正確的!」

  文森特情納亢奮,熱病似地發抖,高更的話象打在他臉上的一記耳光。

  他笨頭笨腦地站著,張口結舌。

  「『將軍,您是正確的』這話算什麼意思?」

  「那意思是說現在差不多是上咖啡館去喝懷苦艾酒的時候了。」

  第二個星期的週末,高更說:「今晚讓我到你的那幢房子裡去一下。也許我能挑到一個可愛的胖姑娘。

  「別碰拉歇爾。她是屬￿我的。」

  他們穿過石巷的迷宮,走進妓院。拉歇爾一聽到文森特的聲音,立即蹦跳過門廳,投入文森特的懷抱。文森特向路易介紹高更。

  「高更先生,」路易說,「你是一位藝術家。也許你可以給我去年在巴黎買的兩幅新畫鑒定一下吧。」

  「我很高興。你從什麼地方買的?」

  「歌劇院廣場上的古皮爾公司。是放在公司的前廳中的。請進來,先生。」

  拉歇爾引文森特走進左邊的房間,把他掀倒在近旁一張桌子邊的椅上,一個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我到這兒來了半年啦,」文森特抱怨說,「可是路易從來沒有問過我對他的圖畫的看法。」

  「他並不認為你是個藝術家,瘋浪子。」

  「也許他是對的。」

  「你不再愛我了,」拉歇爾說,繃著臉。

  「你怎麼會那樣想的呢,小鴿子?」

  「你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有來看我了。」

  「那是因為忙著為我的朋友佈置房子。」

  「那末,即使你不來,你還是愛我啦?」

  「即使我不來。」

  她扭扭他的圓圓的小耳朵,輪流吻吻。

  「來證明一下,瘋浪子,你能把你的滑稽的小耳朵給我嗎?你答應過我。」

  「要是你能拿下來,你就拿吧。」

  「噢,瘋浪子,你的耳朵是縫上去的,象我的布娃娃的耳朵一樣。」

  從房間裡傳出一陣叫喊聲,橫貫廳堂,這一尖聲叫喊既不表示愉快,亦不表示痛苦。文森特把拉歇爾從腿上推下去,奔過廳堂,進入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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