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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華盛頓對於從古巴傳來的互相矛盾的消息最初好像很不在意。但是,古巴消息仍然成了那天早晨最主要的新聞。卡斯特羅的外交部長勞爾·羅亞已向聯合國提出控訴說,他發現叛軍飛行員星期六駕B—26飛機進行的空襲,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策劃的。艾德萊·史蒂文森有些不安,打電報問哈倫·克利夫蘭。克利夫蘭打電話問美洲事務司,事務司又打電話問中央情報局。中央情報局嚴肅地否認其事。於是美國在外交上最受尊敬的一位發言人就上當了。史蒂文森據此對聯合國說,總統早已公開宣佈,「保證沒有一個美國人參加反對古巴的行動」。接著,他讀了一段他本人也信以為真的一個假叛逃者在邁阿密發表的假聲明。然後指出:「這些駕駛員和機上其他人員顯然是從卡斯特羅暴政下叛逃出來的。」他又說,「沒有美國的人員參加,也沒有任何種類的美國飛機參加。這兩架飛機,就我們所知,都是卡斯特羅空軍的飛機,據駕駛員說是從卡斯特羅的機場起飛的。」

  他高舉一張B-26式飛機的照片說:「機尾上有卡斯特羅軍的標記,誰都可以認出來。古巴的紅星和F.A.R這幾個字,很清楚嘛。」羅亞回答說,誰都可以自己塗上這種標誌,實際情況也正是如此。

  中央情報局的飾詞越來越漏洞百出,感到丟臉的史蒂文森只好自己想辦法為撒下的謊進行開脫。正像羅伯特·肯尼迪後來說的,「事情已經要表面化了。」到了星期一晚上,最糟糕的情況已為大家所瞭解。海外欽佩肯尼迪的人都不禁為之愕然。米蘭《晚郵報》說,「美國威望在一天之內下降的程度,超過了艾森豪威爾的膽小怕事和優柔寡斷的八年。」《法蘭克福新報》宣稱:「現在看來肯尼迪在政治上和道義上都失敗了。」

  我們再來看戰場上,好戲還在繼續呢。船隻逃跑以後,入侵者陷入無望的境地。但是,他們打得很出色。傘兵雖然降錯了地方,卻打退了民兵的進攻。在數量上處於一比十三或更懸殊的劣勢,又面對著敵人重炮和空軍的戰術支援,古巴旅仍然守住了所有據點,在頭一天損失不到100人。

  入侵者的情緒十分高。他們總的困難只有他們的領導人才知道,而這些領導人所以還抱著希望,是因為受到中央情報局人員從逃散的船上發來的無線電訊的鼓舞。「喂,佩佩。你要知道,我們絕對不會拋棄你們的,如果事情很不妙,我們會沖進去把你們撤出來。」後來,對於當時交談的內容到底如何,頗有爭論。但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中央情報局人員給海灘上的叛軍打氣的確延長了他們抵抗的時間,自然也增大了傷亡。批評中央情報局的人一般認為,該局的戰略家們的看法是一致的:不管肯尼迪早先的立場如何,他決不能讓這次入侵失敗——他一旦發現美國的威望可能會受到損害,他就會使用美國的力量進行干預的。這裡,也和其他許多事情一樣,他們又錯了。總統講話是說了算數的。當天,他在白宮問他周圍的人道:「什麼是威望?它是虛幻的力量還是真實的力量?我們要以真實的力量為依據。毫無疑問,在今後幾個星期裡,有人會把我們看得一錢不值的,但這無關大局。」

  大多數美國人看來是諒解的,甚至還有同情。60年代後期他們之間形成分裂的那種怨恨情緒這時還沒有表現出來。國家還沒有分裂為互相敵對的陣營。《哈潑斯》雜誌編輯約翰·費希爾在該刊上講的幾句話,代表了一般人的看法,他說:「每個總統都需要大約一年的時間去組織他的行政班子,去摸清那架巨大而危險的官僚機器的路數。……肯尼迪實際上還不過剛剛往屋裡搬家具的時候,就發現屋頂塌了下來,門也刮倒了。」蓋洛普民意測驗表明,百分之八十二的美國人對他處理事務的方式表示讚賞。肯尼迪陰鬱地說:「我現在跟艾森豪威爾一樣,幹得越糟糕,倒越得人心。」

  誠然,輿論並不一致。右翼方面,有像理查德·尼克松這樣的強硬派。他後來在1964年11月份《讀者文摘》上透露,他曾建議肯尼迪找一個適當的合法藉口,然後直接開進古巴。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出乎意料的卻是,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問題上,忽然出現了一班引起摩擦的新左派。施萊辛格寫道:「左派當中,出人意料,許多人現在感到選舉前他們對肯尼迪表示懷疑是有理由的。」他們同示威者一起擠滿了曼哈頓的聯合廣場;諾曼·梅勒也參加了他們的行列。

  在白宮外面,一個高個子女詩人身上掛著斥責第一夫人的標語牌:Jacqueline,vousavezperduvosartisies.(傑奎琳,你已經失掉文學藝術家的支持了)。還有標語牌上寫著「公平對待古巴」,「公平對待」運動得到了許多大學的響應,特別是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學院。哈佛大學歷史系成員和新左派的早期人物斯圖爾特·休斯,帶領70名大學教師在一封給總統的公開信上簽名,要求政府「扭轉目前美國準備對古巴進行軍事干涉的趨勢」。社會學家巴林頓·穆爾預言要出現「一個用自由的辭藻掩蓋著他的基本政策的軍國主義的反動政府。」《權勢集團》一書的作者賴特·米爾斯從醫院的病床上打電報給加利福尼亞舉行的一次公平對待大會:

  「肯尼迪之流已經把我們重新帶回了野蠻時代。施萊辛格之流已經使我們在理智和道義上蒙受恥辱。我對我的國家感到無比羞恥。我未能參加你們的大會深感遺憾。如果身體許可的話,我現在可能已去同菲德爾·卡斯特羅並肩戰鬥了。」

  實際上卡斯特羅並沒有進行戰鬥。他沒有這個必要。他的部屬已經完全掌握了豬灣的局勢,他只是站在一邊旁觀,看著他們無情地一步步壓縮叛軍的灘頭陣地。拉丁美洲還從來沒有見過古巴政府軍所用的武器。星期一清晨,裝備著蘇制122毫米榴彈炮的四個炮兵連開始轟擊海灘,落彈點附近的叛軍被震得暈頭轉向。叛軍坦克指揮官很勇敢,但俄制T-34坦克的火力要更強得多。到了晚上,叛軍十分缺乏彈藥。佩佩·聖羅曼後來告訴人說:「天黑了,我們盼著船來。人人都朝大海看,等船回來。我們知道,如果船不來,我們就絕無希望成功。」午夜,仍然毫無音信。佩佩在絕望中同他的無線電發報員登上了敞篷船,出海六英里,希望通過無線電同中央情報局的船取得聯繫。他回到指揮所,派出另一名軍官到海上去設法找到一些由於船員嘩變自己已完全無能為力的船長。這只敞篷船一小時接一小時地發出如下電訊:「多洛麗絲,我是海灘。多洛麗絲,我是海灘。我在找你。我們需要你。我們需要你。我們需要你。」

  星期二黎明,古巴旅剩下的六架B-26飛機打算去炸毀洛斯巴尼奧斯的聖安東尼奧機場上的古巴空軍飛機。卡斯特羅又是好運氣,機場上空烏雲密佈,沒有受到任何損失。在吉隆灘,T-34坦克密密地排成一排,徑直向海灘開火,越來越狹窄的海灘陣地上沒有一件事使人稱心的。缺乏空中掩護已造成了叛軍的失敗;現在因為沒有空中掩護,他們甚至連撤退也不可能了。

  星期二晚上,肯尼迪總統正在白宮舉行一年一度的國會議員招待會,臨時被請了出來,他打著白領帶,穿著燕尾服,站在他辦公室裡的一幅地圖前面,聽臘斯克、麥克納馬拉、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兩位成員和中央情報局的理查德·比斯爾對他說,現在只有出動美國空軍,才能救出古巴旅,免遭卡斯特羅偽法庭的審判。肯尼迪讓步了,批准在豬灣外面加勒比海值勤的航空母艦「埃斯克斯」號上出動六架無標記的噴氣式飛機。星期三早晨6點30分到7點30分這一小時之內,美國飛機將保證不容卡斯特羅的飛機飛臨海灘陣地上空,古巴旅剩下的幾架B-26飛機則將用以向環形陣地周圍的政府軍隊發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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