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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關於我的出版工作方法,我在那些後記中也談了一些。這方面有關的補充可參見我除這本傳記外發表的關於卡夫卡的另外兩本書:1.《弗蘭茨·卡夫卡的信仰和學說(卡夫卡和托爾斯泰)》,附有菲利克斯·威爾奇的《弗蘭茨·卡夫卡的宗教幽墨》,蒙迪阿爾出版社,溫特圖爾和庫爾特·德施出版社,慕尼黑(見221頁及其後);2.《作為弓I路人的弗蘭茨·卡夫卡》,楚迪出版社,聖加侖。關於如何準確無誤地出版卡夫卡著作的討論是不著邊際的。說穿了只有原文手跡的照片才能保證十分的把握和天衣無縫。其他任何一種出版方式都必須有所選擇。原則上應該區分,一個作者是否已經指定發表某個作品,是否他沒有指定發表它,或者是否(這也是第三種可能)他明確指定過不得發表。在最後一種情況下,他對那種不完美的、懸而未決的、充滿矛盾的作品所抱無所謂態度要比對第二種情況的態度鮮明得多。可惜卡夫卡那兒就是這種情況。可是我知道(因為我經常被他找去當參謀),卡夫卡是如何縝密地對他自己交付出版的書精雕細琢,他是怎樣一個勁地打開格林詞典查找的,他是怎樣為一個破折號是用還是不用同我和其他人討論的,等等。所以,讓疏忽、明顯的語言錯誤、受捷克句法影響了德文風格的「布拉格德語」及類似的東西原封不動,是違背我的良心的。因為我知道,卡夫卡在最終出版前是一定會把這些疏忽大意之處消除掉的。我相信自己通過與我的朋友長期的共同生活對他的意圖和語感了如指掌,有把握改掉這類違背他本心的錯處。有所改動的只是個別地方,而且僅僅是作者沒有修改過初稿中毫無疑問不正確的地方。我舉個例子;卡夫卡在手稿中常用布拉格德語的「paar」表達「einpaar」的意思——比如他說:「Nachpaar塊hrltten」,向不是說「nachelnpaarSchritt。n」。然而在他自己把手稿修改付印時,他總是把這個錯誤改掉的。在卡夫卡自己發表的作品中找不到它的蹤影。所以我認為自己有義務在他的遺稿中碰到這種情況時以我的手代替已不在的他的手來整頓一下。此外,我發表了許多不同的寫法,在一個附錄中甚至發表了被他畫掉的段落,這些往往能幫助人們弄明白卡夫卡描述的意圖。也許未來的人們在準確性和詳細性上還會超過我;這是沒有界限的,影印版除外。

  在剛才提到的我的另外兩本書的第一本中(《弗蘭茨·卡夫卡的信仰和學說》)還有關於卡夫卡偉大的繪畫藝術的闡述;人們至今慨無例外地僅僅視之為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種看法是會改變的。我打算把我收集的卡夫卡的畫(他自己多半是往廢紙簍中扔的)作為專題著作出版。此外,我那兩本上面提及的書是對卡夫卡進行闡釋的,但也還有一些傳記材料摻在其中。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我的長篇小說《斯蒂凡·羅特》(1931年)以及以下這些發表的文章中:《關於卡夫卡(城堡)的詮釋》(《新蘇黎世報》1951年IO月2O日,此外還發表在《艾卡特》上)、《對一個叫弗蘭茨·卡夫卡的玩偶之謀殺》(對一個錯誤的解釋的爭辯,及第二次爭辯,發表在《新瑞士評論》二月號與五月號上)、我的著述《此岸與彼岸》(1946年)第一冊中的《漫談基克加德、海德格爾、卡夫卡》。作家卡夫卡和他的敘述藝術和至今仍鮮為人知的詩歌的獨特之優點是我的闡述的不言而喻的前提,完全不必特別予以強調。我對他的詩歌的愛也表現在我將他的兩首詩譜寫成歌曲(鋼琴伴奏或樂隊伴奏皆可)這件事上。在我那兩本書中,一方面指出他心靈的發展(與對他的形象的靜態理解相反),另一方面將他的格言(這些格言突出的是人的心中「不可摧毀之物」,是信念和對上帝的積極的信賴)與他的敘述作(其作品則為一切懷疑和不安敞開大門)分離開來,我通過這兩點來闡釋他的世界觀。在小說中卡夫卡展示了人們是如何困惑,如何迷失了道路,在格言中這條道路自己顯示出來,宣佈擺脫困惑的前景。自然,人們不應該也不能夠將卡夫卡這兩種世界觀機械地分離開來。格言中也有許多例子表明人由於痛苦和不知所措而喘不上氣來;另一方面,在長篇小說中也有穿透黑暗看見希望的目光,並非僅僅是無望的觀點。卡夫卡永遠是完整的卡夫卡;如果人們這麼說了,再說一遍,再予以強調,那麼人們最終在「格言中的卡夫卡」身上看。到的更強烈的還是他的啟示性的、助人的品質;而在敘述的想像力中的卡夫卡身上看到的則主要還是混亂的、自我煩惱和危機的展現。一個靈魂的兩個方面是共於一體。問題必然會提出,一個方面或另一個方面的突出造成的有層次順序的區別之原因何在?大體上可以這麼考慮:在小說中,也包括在書信和日記中,卡夫卡信步走去,聽其自然,毫無拘束地把自己託付給天使和魔鬼;而他在沉思的水晶體中(在格言中和一些書信裡)則實行自我督檢,進行人的自製,試圖使自己有所歸屬,為了一個思想中的或現實中的周圍世界的緣故而提高自己,力求取得成果。這裡有著決定性的因素——針對命運之錯綜複雜的:人的意志自由;針對罰入地獄的:仁慈;針對絕望的:結束「亞歷山大戰役」,代之以和平時期的要求,對緻密倫娜的信中由那些力量從深處呼喊的宣言的希望:「儘管如此,你們這些沉默、被推動著的、前進著的、心中充滿直至狂野的信賴的人們,儘管如此,我們不會扔下你們不管,即使在你們最愚蠢時也不會,而且尤其在這種情況下不會拋棄你們。」穿過卡夫卡混亂、虛無的世界,輕輕地,但不容置疑地響著對人類這一造物的愛的聲音,那種上帝的「力量」(是這麼預告的)「儘管如此」不會拋棄這些造物,還為他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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