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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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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路德維希·哈特的談話促使我再一次直接向您報告我活著的訊息。我們間的信件往來是稀疏的、少得可憐的。我們與之有聯繫的作者中沒有一個像您這樣難得向我們提出願望和問題,沒有一個給我們這樣的感覺,他們對發表了的作品的外界命運像您那樣不在乎。顯然,出版者應該每隔一段時間告訴作者,作者對他的書的命運漠不關心並不能影響出版者對出版物的高質量的相信和信賴。我真誠地保證,我內心對您和您的作品是那樣地入迷,那樣地牽腸掛肚,我個人對我們所代表和訴諸公眾的作家中持這種關係的頂多不過兩三個人。 您不能將您的書通過我們所取得的表面成績用作衡量我們推銷工作的尺度。您和我們都知道,通常正是那些最佳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不能馬上,而是一段時間以後才獲得共鳴,而且我們對德語讀者各階層抱有希望,相信他們有朝一日會產生與這些書相應的接受能力。 但願您能給我們機會,讓我們以實際行動來證實那使我們與您、您的創作聯繫在一起的不可動搖的信賴,請您將別的書繼續交給我們出版,這將給我帶來莫大的快樂。不管你決定寄什麼給我們,您寄來的任何手稿我們都歡迎,並懷著愛和細心排成書出版。假如今後您除本短篇散文集外,能交給我們一個自成結構的、較大篇幅的短篇小說或長篇小說(我從您自己這兒和馬克斯·勃羅德那兒得知,有許多這類手稿已接近完成或已全部完成),我們將特別感謝地 歡迎。再說,按照常規,人們對一個自成結構、範圍廣泛 的散文作品要比篇幅短小的散文集子要易於接受。這種對 讀者的估計是平庸的、沒有意義的;然而卻是事實。這樣 一種規模較大的散文作品將獲得的反響會得到廣泛的傳 播,遠遠超過我們至今所達到過的;而這麼一本書的成就 有可能提供對先前發表過的東西作更有活力的宣傳的可能 性。 親愛的卡夫卡先生,請您滿足我的奢望,告訴我,我 們在最近的將來是否有希望獲得,獲得什麼。 我希望您重新健康如常,並懷著不變的信念謹致問候。 真誠崇拜您的庫爾特·沃爾夫。 儘管有這樣的許願,弗蘭茨依然不能下決心完成三部長篇小說中的一部。關於美國長篇計劃中的結尾(我之所以在此談及,是因為其頭兩章在《觀察》)出版之前已經寫成),我記得,它將是卡夫卡作品中唯一樂觀地、在廣闊的生活前景中結束的一部。當然有時候弗蘭茨打算讓他的主人公卡爾·羅斯曼獲得另一種悲劇性結局。這一點可從他1915年9月29日的日記中看到,在這則日記中,他將他的兩個長篇——《失蹤者》和《訴訟》(其主人公叫K.)作了個比較:「羅斯曼和K,無辜者和有罪者,最終二者無區別地受懲罰,被殺害,殺無辜者的手較輕,與其說被打倒不如說是被推到了一邊。」 比起後期那兩本偉大的書來,寫美國的長篇用筆較輕、色彩較明亮,樂觀的希望更多些。關於這部長篇小說,日記中也有一小段評論、自我闡述。我引錄下面這幾行的另一個原因是,這裡展示了卡夫卡一個深刻的思考,他將對狄更斯的崇敬與尖銳的批評結合在一起。人們從這麼一個警句中也許可以隱隱約約地感到,在同一個人打交道中可以發現多麼巨大的財富,多麼穩重的評斷。這個人在投身于不可知的事物中時,厭惡清醒的、廉價的故作神秘;這個人不會被一個人或一個詩人的優點照得頭暈目眩,以致看不見陰暗面;他也從不因一種現象所暴露的弊病和錯誤而不能正確地讚賞該現象同時展示的優點。如此清楚、真實和複雜,卡夫卡在此看待狄更斯的方法便是他看整個世界的方法。 這一頁日記寫的是; 狄更斯的科波菲爾。(《司爐》——對狄更斯不加掩飾 的模仿,計劃中的整部長篇小說將有過之而無不及)。箱子 的故事、令人高興的與個人著迷的人、低賤的勞動。莊園 中的情人、肮髒的房舍及其他,但首先是方法。我的意圖 是(據我現在所發現)寫一部狄更斯式的長篇小說,只是 得到取之于時代的強光與取之於我自身的弱光的富源。狄 更斯的富源和無須思慮的強大的湧流,但因此也產生了可 怕的有氣無力的段落,在那些地方他疲倦地將已達到的東 西攪得一團糟。荒唐的整體留下野蠻的印象,一種野蠻人 社會,而我則由於我的虛弱和我的模仿教訓而得以避免。感 情氾濫的表情後面是冷酷無情。這些粗糙的刻畫性格的木 頭每個人那裡已被人為地踩碎,沒有這些木頭,狄更斯哪 怕匆匆攀上一遍地的故事都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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