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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蓋奧爾格的字母教與弗蘭茨一樣多。在本得曼這個名字中,「曼」只是為了對付故事裡未知的可能性而預先採取的手段,用來強化「本得」。「本得」與卡夫卡的字母數則一樣多,而e這個元音處在與卡夫卡中a這個元音同樣的位置上,同樣重複兩次。

  弗麗達同F.開頭的字母和字母數相同,勃蘭登菲爾德的開頭字母與字母數與B,相同,並通過「菲爾德」一詞在意義上有一定關係。也許甚至想到柏林說不定也產生了影響,而回憶勃蘭登堡邊區或許也發生了影響。

  2月12日。我在描寫那個遠在異國的朋友時多次想到

  了斯多於爾人在這個故事寫成三個月後,我偶然碰到了

  他,他告訴我,他在大約三個月前訂了婚。

  我昨天在威爾奇那裡朗讀完這個故事後,老威爾奇走

  了出去,待他一會兒之後回來,他特別稱讚故事中圖畫般

  的描述。他伸出手說道:「我看見那個父親就在我面前,」這

  時他單單看著那空空的椅子,即我朗誦時他坐過的那把。

  妹妹說:「這是我們的住房。」我對她誤解了地方很驚

  奇,我說;「那麼父親只能住在廁所裡了。」

  1913年1月《觀察》出版。扉頁上的題贈是:「獻給M.B。」在弗蘭茨送給我的那本書的題詞上寫著:「正如這裡已經印出的,獻給我最親愛的馬克斯——弗蘭茨·K。」一年後,我得以通過我的長篇小說《圖科·布拉厄走向上帝之路》的題贈作為回報。

  關於他的第一本書和他的創作的總題目,我在弗蘭茨生前我寫下的唯一的關於他的大塊文章中(發表於1921年11月《新週報》寫道:

  從哪兒開始呢?——無所謂。因為這個出版物有個獨

  特之處,無論從哪方面去觀察」總是歸到同一個結論。

  已經表明,它的誠實性、不可動搖的真實性和純潔性

  是多麼明顯。因為謊言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另一種面貌,而

  不純潔的東西會閃爍亮光。但在這裡,在弗蘭茨·卡夫卡

  身上,可以這麼說:在現代派的整個文學範疇內,只有在他身上沒有亮光閃爍,沒有天幕的變換,沒有佈景的推移。這裡只有真實,沒有其他。

  不妨以他的語言為例!有那麼些低劣的手段(玩弄新的詞匯、拼湊、易換句子成分的位置等等),這些手段為他所不齒。「不齒」甚至也不是準確的用詞。那些手段無法接近他,就像不純潔無法接近純潔,為純潔所禁止一樣。他的語言像水晶般清明,從其表面上看除了追求正確、清晰、對象準確,似乎覺察不到別的。然而在清純的語言小溪那明亮的鏡面之下,夢和幻象在不可測度的深處流過。往下看去,人們會為其美麗和獨特而著魔。可是卻說不出,至少在看第一眼時說不出,這些完全正確、健康、簡單的句子形式的實質是什麼。只要讀上幾個卡夫卡的句子,舌頭和呼吸器官會感受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甜美。終了處,段落似乎追循著某些神秘的法則,詞組間的小間歇有著它們自己的結構,一種不是由地球上物質構成的旋律在回蕩。這是完美無缺,地地道道的完美無缺,這就是引起站在阿克羅波利牆的廢墟面前的福樓拜哭泣的那種純形式的完美。然而這是運動中的、行進中的、甚至疾馳中的完美。比如我想到《公路上的孩子們》,這篇具有古典美而又令人激動萬分的散文,他的第一本書(《觀察》)的第一篇。這是火,這是滿懷預感的童年那不平靜的火與血,但是這些火牆服從著一根看不見的樂隊指揮棒;它們不是火的碎片,而是一座宮殿,每一塊石材都是翻滾著的烈焰。完美——因而是不誇張,不過分的。只有在不能達到最外邊界,不能達到圍著宇宙的那條線時,人們才跳躍而過。而包羅萬象的東西則不需要跳躍。——這樣不會枯燥嗎?這便是卡夫卡藝術上的重要意義所在。我已經說過:他是運動中的、行進中的完美。所以,包羅萬象與最小、最滑稽的細節相融合,奧基安諾斯與辦公室生活的灰色幽默藝術相融合,靈魂得救的甜美與本來是戰馬布齊法魯斯的新律師的融合、或與一個遭受折磨的鄉村醫生、或作公務旅行的小人物或一個身著閃光飾片服的馬戲團女騎手的融合。所以有著閃耀偉大藝術光輝的階段和風格的樸素,儘管樸素,卻與奇思異想交相輝映,在每一個句子裡,在每一個詞匯中。所以那裡的隱喻毫不引人注目,卻總是有新意(人們總是過了一些時候才驚奇地發現它)。所以有著寂靜、視野廣闊、自由,如同在雲層之上——然而也有善良的淚和同情的心。假如天上的天使要開玩笑,他就必須使用弗蘭茨·卡夫卡的語言。這種語言是火,卻不留下煙熏的痕跡;它有著無窮空間的崇高,卻也發出生物會發出的一切顫抖。

  純潔的人觸動不了不純潔的,這既是純潔者的優勢,又是他的弱點。優勢:因為這意味著,徹底地感受自身與絕對之間的距離。可是這種距離本身卻是某種消極物,是其弱點。純潔者要想顯示出自己的優勢,就必須堅持不讓自己與絕對之間的距離在誘惑下消失,就必須仿佛通過幾千層放大鏡片一樣來誇大弱點。但是,只要他想保持自己的位置,那麼他就不可以,也不能承認這麼做恰恰是他的優勢之所在。於是出現了第二層地板,就像所有雙層地板一樣,這第二層是幽默。是的,他是這般執著,這般堅持最危險的行為(事關生死存亡),其中透出一股恐怖氣息,然而就在這恐怖氣息中也泛著一絲可愛的笑意。這是一種新的微笑,是卡夫卡作品的標誌,是接近最後審判的微笑,仿佛是一種形而上的笑。有時候,當他給我們幾個朋友朗誦他的一篇小說時,更是笑容滿面,而我們也開懷大笑起來。可是我們馬上就沉默了。這不是讓人類享用的笑。只有天使可以這樣笑(不能將他們按照拉菲爾的小天使雕像來想像——不,是長著三對巨大翅翼的天使、賽拉芬,是介於人與上帝之間的魔鬼般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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