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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何況還要假設地球靜止,這就更難解釋了。

  馬上就要談到直接導致教會干涉純科學問題的一系列事件,因此有必要事先作些說明。常有人說,地球周年運動的確實證據是在18到19世紀初才發現的,因為只有這時高精度的天文儀器才能夠探測到某些恒星的光行差;同樣直到19世紀中葉出現了傅科擺以後,才有直接證據證明地球的周日旋轉。這種說話法固然可愛,但卻沒有正確說出科學信念的基礎是什麼。的確,在19世紀上述事件出現之時,沒有科學家再對地球運動有絲毫的懷疑。科學家們已經用牛頓萬有引力定律有效地解決了地球的運動問題,萬有引力定律已經把無數的天文觀測和潮汐的發生與地球具有的兩種運動聯繫起來。

  也許有人會說,即使這樣,伽利略也還是沒有掌握支持哥白尼體系的確鑿證據,因為他死於牛頓誕生之前。事實正是如此,伽利略的確不曾聲稱他具有不容置疑的證據。他所具有的是遠為優越的證據,例如他把金星盈虧、行星速度和距太陽的距離、以及潮汐的存在聯繫在一起,使這些現象與他的地球上的物理學一致;他還證明了亞裡士多德的宇宙學和物理學在許多問題上是錯誤的。雖然他仍留下許多疑難問題,但牛頓的情形也與伽利略相類似,其實人們今天也是如此。科學中的一切事物都要被新的發現所打破。科學研究依賴於有份量的證據,並非靠最終的定論。伽利略掌握的有份量的證據告訴他,地球的運動是真實的,而且他相信這些證據是科學的,即使他所依賴的某些證據後來發現在科學上是不適當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人們就能夠明白為什麼伽利略不得不盡自己所能去阻止教會犯錯誤,因為這種錯誤最終會使教會名譽掃地。困難的是,即使天文學專家也不能懂得伽利略所掌握的證據的份量。至於要讓那些既不懂天文,又不懂物理,只相信錯誤的偽亞裡士多德學說的神學專家來解釋這一點就更不可能了。因此,任何試圖作出解釋的嘗試都是徒勞的。另一方面,創立了基督教理論基礎的神父們早已明智地把信仰與科學區分開來,這恰好避免了同樣的危機在那時的下層教民中出現。因此,伽利略熱誠地訴諸前輩神父們的權威,企圖把教會從1616年所犯的錯誤中解救出來。

  在不容置疑的證據和優越的證據之間有一條鴻溝,它把亞裡士多德科學與伽利略科學區分開來。指責伽利略的人不完全懂得這一點,他們把那些並不屬￿他的那些堅信他的科學的理由歸到他頭上,儘管他相信他的科學並不亞於相信他的宗教。紅衣主教貝拉明曾提到的那種不容置疑的證據伽利略是沒有的,現代的批評家總是喜歡在這一點上做文章。然而,支持伽利略的正是他所具有的優越的證據,因為它們具有科學性。記住這一點,就能正確無誤地理解伽利略的所作所為。

  在1613年到1616年的全部爭論中,伽利略的目的並不是要證明科學問題上的誰是誰非,而且要把純科學問題與信仰問題分開,以便使理性討論可以自由地進行。許多作家說伽利略想要教會接受哥白尼體系,這不僅是錯誤的,而且也沒有抓住實際爭論的要點。伽利略並不想要教會接受科學爭論中的一方作為信仰問題去壓制另一方;他寫道,如果教會要壓制什麼的話,就應該禁止用《聖經》的權威來解決那些本可以只訴諸經驗和理性,而不用《聖經》就能解決的爭議。這就是伽利略所希望的宗教與科學的分離,他從未懷疑教會干預的權力,但他極力主張教會不要這樣做。這只是很久以前聖奧古斯丁所主張的分離,他指出,一個異教徒可能比一個基督教徒瞭解更多的天文事物;基督教徒不應該在研究天文學上花費時間,而最好應該把時間花在虔誠的禱告上;讓基督教在這樣一些事物上下賭注是不合適的。

  1613年,伽利略推薦卡斯特利接替了他原來在比薩大學的數學教職。卡斯特利一上任,校方就警告他不要講授哥白尼學說。他回答說,伽利略不僅這樣忠告過他,而且還說他自己在大學執教近20年中也從未教過哥白尼學說。應該記住伽利略在他的大學生涯中一直沒有理睬過那些支持哥白尼觀點的證據,當時他是擁有這些證據的。在現代的伽利略批評家看來,這些證據在科學上沒有多大說服力。依據他們的觀點,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即伽利略對卡斯特利的忠告是對的,他們寧肯說伽利略一直在偽善地隱滿自己的科學信念。無論如何伽利略對卡斯特利的忠告至少說明了到1613年底他還不是哥白尼的信徒,儘管他已掌握了他所能掌握的一切證據。

  在浮體問題上曾與伽利略有過爭論的哲學教授們,以科洛姆為首,在佛羅倫薩成立了一個同盟,其成員的任務就是反駁伽利略的一切論點。這些人大都是比薩大學的教授,從卡斯特利一開始在那裡執教時他們就把他看作是伽利略的門徒而對他懷有敵意。大約在1613年底卡斯特利應邀赴宮廷早宴。席間,卡西默、他的母親——女大公克裡斯蒂娜、他的妻子和美第奇家族的其他成員與他談起木星衛星,為了他們的榮耀,伽利略曾把這些衛星命名為「美第奇星」。一個專門研究柏拉圖主義的哲學教授趁伽利略不在,對克裡斯蒂娜說,伽利略的地球運動的說法是錯誤的,因為這與《聖經》相抵觸。

  早宴後,克裡斯蒂娜留下了卡斯特利,以神學家的身份與他談論這個問題,還專門討論了《聖經》「約書亞記」中的一個奇跡,書中記載太陽停留在空中。卡斯特利回答了克裡斯蒂娜提出的一切問題,並堅持說,純科學的事情應由科學本身的是非曲直來決定,由此才能確定《聖經》所描述的情況是真實的,還是隱喻的。卡斯特利在給佛羅倫薩的伽利略的信中敘述了這件事,伽利略為此寫了冗長的《致卡斯特利的信》,他在信中贊同卡斯特利所說的一切,並加了補充。這是伽利略主張神學家應該允許對那些可以借助感覺經驗和必要證明來決定的事物進行自由研究的第一封信。這一段話把科學限制在與靈魂拯救無關的範圍之內,這樣,作為上帝委託人的大自然與作為上帝語言寶庫的《聖經》之間就不會再存在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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