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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第四章 從大洋回歸

  §第一節 《太陽照樣升起》

  隨著短篇小說集《在我們的時代裡》的出版,海明威已躋身於巴黎文壇,邁出了可喜的第一步。然而真正使海明威名聲大振的,是他1926年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太陽照樣升起》。這篇小說奠定了他在文壇上的地位,也預示著他一生將把戰爭作為主要創作題材。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遭受重創的海明威,終於在事隔八年之後,開始回首那場他曾經參加過但當時又一無所知的戰爭。在《太陽照樣升起》中,他沒有正面描寫戰爭,而是從戰爭對於人們深遠而又複雜的影響入手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一群英美青年雲集巴黎,他們大都參過戰,身心都受到過創傷。他們見多識廣,但對現實不滿,在絕望之中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故事在傑克——布萊特——科恩的一場三角戀愛上展開,刻畫了四個寓言性的角色:傑克和布萊特是因為戰爭而缺乏性愛能力的一對情人;科恩是向他們的絕望情緒挑戰的虛構騎士;而年輕的西班牙鬥牛士皮得羅,則象徵著將會跨越他們失敗的美好生活。

  「你是一名流亡者。你已經和土地失去了聯繫。

  你變得矯揉造作。冒牌的歐洲道德觀念把你毀了。你嗜酒如命。你頭腦裡擺脫不了性的問題。你不務實事,整天消磨在高談闊論之中,你是一名流亡者,明白嗎?你在各家咖啡館來回轉悠。」這便是傑克的朋友為我們描繪出的傑克的肖像。傑克·巴恩斯這個形象有著作者的影子,體現了海明威本人的某些經歷和他戰爭剛結束時的迷惘心情以及性格上的許多特點。這個美國青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負了重傷,成了一名性機能殘廢者。戰後他旅居法國巴黎,為美國一家報館當駐歐記者。他在生活中沒有目標和理想,被一種毀滅感所吞食。他追求布萊特女士,渴望愛情,企圖獲得生活中他所能夠得到的一切,但負傷造成的殘疾使他對性愛可望而不可及,不能與自己所鍾情的女人結合。強烈的求生願望和欲生不能的現實給傑克帶來了極大的痛苦。他嗜酒如命,企圖在酒精的麻醉中忘卻精神的痛苦,但是這也無濟於事。

  作家羅伯特·科恩堪稱最後一位騎士英雄,陳腐信仰的最後一位捍衛者,他用荒唐的行為向我們表明,浪漫主義的愛情已經一去不復返,以往的主要指導法則之一也不再起作用了。但他固執己見,向那些明智的同代人發起了挑戰。他在普林斯頓大學學會了拳擊,這對他來說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一方面,作為時常受冷遇的猶太人,他可以把強悍的體魄當成捍衛自己信仰和尊嚴的資本;另一方面,這也足以使他成為一個武裝起來的浪漫者,一個為捍衛自己信仰可以摧毀別人的人。在大學的拳擊比賽中,他無論輸贏都感到高興,因為在這一過程中能夠顯示他所喜愛的男子漢的氣派。「男子漢氣概」的其他標誌後來也給了他愉快感,他時常把這些同真正的丈夫氣混為一團。他缺乏對人生實際意義的理解,只熱衷於書本的美妙理想:「他讀了不少威赫德森的小說。這似乎是樁無可指責的事情,但是科恩把《紫色的土地》讀了一遍又一遍。成年人讀《紫色的土地》是非常有害的。

  這本書描述一位完美無缺的英國紳士在一個富有濃厚浪漫色彩的國度裡的種種虛構的風流韻事,故事編得絢爛多彩,自然風光描寫得非常出色。一個34歲的男人把它作為生活指南是很不可靠的,就象一個同齡男人帶了一整套更注重實際的阿爾傑的著作(注:主要以苦兒發跡為題材)從法國修道院直接來到華爾街一樣。我相信科恩把《紫色的土地》裡的每句話都象讀羅鄧恩(注:美國商業信貸問題專家)的報告那樣逐詞領會。」

  正是依據這個生活指南,科恩調整了自己的生活。

  離開普林斯頓時,他「從大學裡的倒黴生活中振作起來結了婚」。但是五年之內這場婚姻煙消雲散,他又回到他現在的情婦身邊。之後,為了逃避她的統治和自己的煩燥心境,他開始去遙遠的國度追求浪漫生活。

  科恩是不現實的。傑克和他那些經歷過戰爭的朋友們不可能選取科恩的信仰。然而,如果我們把傑克私下的憂傷與科恩公開的痛苦、傑克的自製與科恩的自我表露加以對比,姑且拋開性機能喪失不談,就會發現傑克並沒有辦法去度量或控制愛情的局面,即使他誠心地承認它,並採取相應的行動。在感情深處,傑克和科恩是一樣的。每當傑克極端苦悶或者失眠的時候,他就盼望布萊特女士在他身邊。而當他和布萊特單獨相處時,他又希望同她一起到鄉間生活,一起去西班牙,想上她的房間,想把她留在自己的房間裡,想和她熱烈地接吻和擁抱。為了布萊特,傑克甘願付出一切,每次他和布萊特在一起時,布萊特的花費都由他支出。傑克曾經一語雙關地總結說:「我覺得我為任何事情都付出了代價。」在這裡傑克所表現出來的感情並非只是一個悲愴無能的男人的熱望,從這個意義上講,傑克至多是個受束縛的浪漫主義者,一個在不可能相愛的局面中保持風度的男人,可是又仿佛與科恩有著同樣一種潛在的虛弱。

  對於巴黎的那些「天涯淪落人」來說,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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