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紀實·回憶錄 > 回顧-越戰的悲劇與教訓 | 上頁 下頁
一四


  將備忘錄送往白宮後,擔憂之情也在我心中油然升起,在向總統提交我們的建議之前,我們是否過於倉猝地做出了結論。在其後的幾天裡,我埋頭鑽研了越南問題。隨著探討的不斷深入,形勢似乎顯得越來越錯綜複雜,而我們運用軍事手段來處理這一問題的能力,似乎也變得越來越讓人捉摸不定了。最後,我意識到,對於泰勒—羅斯托觀點的贊同,是一個極為輕率的決定。

  迪安·臘斯克和他在國務院的顧問們也做出了相同的結論。十一月十一日,在進行了更為充分、詳盡的討論後,他和我向總統提出了一份聯合備忘錄,大意是,反對按照馬克斯威爾·泰勒和沃爾特·羅斯托建議的方式派遣軍事部隊。

  「我們承認,或許在某一天,這些軍隊是必不可少的,但同時指出,我們正面臨著一個進退兩難的窘境:如果南越人能做出同心協心的努力,那麼,(美國軍隊)就可能是多餘的了;而如果沒有這種一致性的努力,那麼,面對那些漠不關心,甚至抱有敵意的人民,美軍也很難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天之後,在白宮的一次會議上,約翰·F·肯尼迪總統集中研究了這兩份備忘錄,他明確地表示,在阻止南越的失去上,他無意做出無條件的承諾,並斷然拒絕批准美軍的介入。

  迪安·臘斯克和我陷入了那個窘境,多年以來,這件事一直縈繞於我們的腦際。重新查閱這些會議的記錄後,事情非常清楚,我們當時的分析是極不充分的。我們忽視了五個最為基本的問題:南越的陷落果真會引發整個東南亞的陷落嗎?而這是否又真會給西方的安全構成致命的威脅呢?戰爭將以什麼形式——常規戰或遊擊戰——來發展?如果美軍與南越人協手作戰,我們就能贏得這場戰爭嗎?在決定是否出兵之前,我們就無法找到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嗎?

  難以置信的是,我們當時竟沒有對這些必不可少的問題進行探索,這似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在肯尼迪政府最初的歲月中,我們正是這樣來處理越南問題的,此刻,我們已無法重新體驗當時的幼稚和自信了。當時,我們對那個地區幾乎一無所知,我們在應付危機方面也毫無經驗。而其它迫在眉睫的國際問題又分散了我們的注意,僅在第一年中,我們就碰到了古巴、柏林、剛果等等問題。最後或許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當時正面臨一個從未有所準備,或者說尚未有現成答案的新問題。在這種形勢下,我擔心,各種政府——當然包括大多數的人民——只能進行盲目的行動。

  我絕無辯解的意思,但這或許有助於說明我們當時的作法。

  幾天之後,十一月十五日,在國家安全委員會,總統再次談到了關於對南越軍事介入問題上的顧慮。他擔心,此舉將導致世界兩大對立勢力的交鋒,並指出,越南的形勢與朝鮮戰爭時完全不同。朝鮮戰爭時,敵人的入侵已相當明顯,而這裡的局勢則尚未明朗。他尤其擔心,派兵前往一萬英里以外的地區,去幫助一個擁有二十萬軍隊的政府與僅有一萬六千人的遊擊隊作戰,極有可能招致廣泛的反對。而且,我們在越南已投入了數十億的美元,其取得的成功則是微不足道的。他十分懷疑,美國將會從北約盟國中得到軍事援助。毫無疑問,他對目前的形勢極不樂觀,但是,會議仍然在毫無結論的情況中結束了。

  在最初的幾個月裡,儘管在處理南越問題上,我們尚無成熟穩定的作法,但我們中的許多人——包括總統和我——已經達成了共識,即只有南越人才能夠處理這一問題。我們可以通過提供訓練和後勤物資的方式來援助他們,但卻不能參加他們的戰爭。這就是我們當時的看法。如果我們恪守這一觀點的話,那麼,這一時期的整個歷史就將會面貌全非了。

  我竭盡全力地將總統的想法傳達給軍事首領們——包括五角大樓中的人員和那些直接負責我們在越南行動的司令官。在十一月二十八日的一份電報中,我對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哈裡·費爾特上將和在南越的美軍高級人員萊昂內爾·麥加爾上將寫道:「我們務必要調整自己的觀點,使之適應一個長年並不明朗的政治結構和非軍事的行動。」我們在其後一個月在夏威夷舉行的第一次會議上,我對哈裡·費爾特上將和萊昂內爾·麥加爾上將再次重複了這些觀點,告訴他們,美國軍隊將不會被派往南越。

  然而,由於基本的分歧並沒有被接觸,或者說,對其並沒有一個清楚的解釋,因此,直到兩年之後總統去世之時,對這一問題的辯論在政府中仍然持續下去。一九六二年一月十三日,參謀長聯席會議交給我一份備忘錄,並要求我轉交給總統。在這份文件中,他們聲稱,在阻止南越喪失方面,美軍將會是極有效果的,並且敦促約翰·F·肯尼迪總統下達進行軍事部署的命令。這些首領們認為,該項提議絕對符合美國的政策。「美國清楚地表示,其不可改變的目標之一是,阻止共產黨人對南越入侵的勝利。」然而,他們錯了,準確地說,這項基本的決策還未被最後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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