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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勞萊特法案和我的窘境 朋友們和醫生們都勸我,說我如果到馬特朗去休養,我的健康會恢復得快些,於是我便到那裡去了。可是馬特朗的水是硬水,這使我住下去極感困難。我因為害了那場痢疾,肛門極為軟弱,又因為我有裂瘡病,所以大便時痛不可當,所以一提到吃東西,心裡便充滿了恐懼。在那裡住了不到一星期,我不得不連忙離開。商卡拉爾·班克這時自命是我的健康的監護人,他極力勸我去找達拉爾醫師商量一下。於是我去看了達拉爾醫師。我很佩服他當機立斷的能力。 他說:「除非喝牛奶,我不能使你的身體復原。如果你還願意接受鐵質和砷酸注射,我敢擔保你體力可以完全康復。」 「你可以給我打針,」我回答道:「但是喝牛奶是另外一個問題:我發過誓不喝牛奶。」 「發誓的性質究竟是什麼?」這位醫生問道。 我把整個故事的始末和我發誓的理由,以及我自從知道母牛怎樣被擠盡牛奶的情況以後,我多麼不願意喝牛奶的情況都告訴了他。況且,我始終認為牛奶並不是人們的天然食物。所以我發誓根本不沾牛奶。我講這一番話的時候,嘉斯杜白一直站在我的床邊聽著。 「那麼喝羊奶你該不會嫌棄了吧,」她插嘴說道。 這位醫生也乘機說道:「只要你願意喝羊奶,我看也夠了。」 我讓步了。我熱切希望進行非暴力抵抗鬥爭使我產生了一種生存下去的強烈要求,所以我只滿足於遵守誓言的字面意義,而犧牲其精神。因為我發誓的時候,心目中指的雖然只是牛奶,但是它的自然的含義應該包括所有動物的奶。再說我既然認為奶類並不是人們天然的食物,我也就不應該用奶。這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我還是答應喝羊奶。生存的意志比對真理的虔誠究竟強烈得多,而一個崇奉真理的人因為熱中於進行非暴力抵抗的鬥爭,一下子便對他神聖的理想作了讓步。我採取這個行動的記憶時至今日依然盤旋在我心裡,使我充滿著懊悔,我經常在想如何停止喝羊奶。然而我始終擺脫不了那種不可思議的誘惑,那種依然佔據著我的為人民服務的願望。 我對於飲食的實驗很看重,把它當作我尋求非暴力的一個部分。這些實驗使我感到精神舒暢而快樂。然而我喝羊奶現在所以使我不安,倒不是從飲食不殺生的觀點來說,主要的還是由於從真理的觀點來說的,因為這無異於違反誓言。我覺得我對於真理的理想比對於非暴力的理想瞭解得更多一些,而我的經驗告訴我,如果我放鬆了真理的理想,我就永遠解決不了非暴力的謎。真理的理想要求從精神到字面都遵守誓言。 就現在這件事來說,我是殺害了精神——我的誓言的靈魂——而只遵守其外表形式而已,這就是使我苦惱的原因。然而儘管我對這個問題心裡很明白,我卻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換句話說,也許我還沒有勇氣採取斷然的辦法。歸根到底這二者是一回事,因為懷疑不是別的,而是缺乏信仰或信念脆弱的結果。所以我日日夜夜的禱告就是「主啊,賜我信仰吧!」 我開始喝羊奶以後不久,達拉爾醫師便為我的裂瘡動手術,經過良好。當我逐漸康復的時候,我想活下去的願望又活躍起來,特別是因為上帝已給我準備了很多工作。 在我的健康還沒有怎樣恢復的時候,偶然在報紙上看見剛剛發表的勞萊特委員會的報告書①。它的建議使我吃驚。商卡拉爾·班克和烏瑪爾·蘇班尼來向我建議,要我在這個問題上採取一些迅速的行動。大約一個月的光景,我便到阿赫梅達巴去。把我所擔憂的事情告訴伐拉白,他差不多天天都來看我。我對他說:「我們必須做些事情。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能做什麼呢?」他問道。我說:「如果我們可以找到那怕是少數幾個人出來簽名反對,並且他們擬議中的措施不顧我們的反對而被通過成為法律,那麼我們就應當馬上進行非暴力的抵抗。如果我不是病到這個樣子,我一定全力去進行鬥爭,並期望別人跟上來。但是就我目前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來說,我覺得我不配擔任這個任務。」 ①這個委員會的任務是就如何應付當時正在孟買風起雲湧的革命運動提出建議,報告書主張採取嚴厲手段,「犯人」不經審判即可監禁——譯注。 這次談話的結果是決定召開同我有接觸的少數幾個人的會議。據我看來,勞萊特委員會的建議絕不是報告書裡所列舉的證據就能使之成立的,而且我覺得有自尊心的人絕不能屈從這些建議。 我們決定召集的會議終於在學院裡舉行了。被請來參加這個會議的不到二十個人。就我所記得的,參加的人除伐拉白外,還有沙羅珍尼·奈都夫人,洪尼曼先生,已故烏瑪爾·蘇巴尼先生,商卡拉爾·班克先生和安娜舒耶朋夫人。非暴力抵抗的誓約就是在這次會上起草的,而且我記得所有到會的人全都簽名了。當時我還沒有主編什麼刊物,不過我常常通過日報透露我的觀點。這一次我還是採取同樣的做法。班克非常熱心地參加這次鬥爭,我第一次發現他的組織能力很強,工作很踏實。 由於我認為要依靠現有的組織來運用非暴力抵抗這麼一種新穎的武器,是沒有希望的,在我的建議之下,另外成立了一個非暴力抵抗大會。它的主要會員都在孟買,因此總部也就設在那裡。有很多會員已經在誓約上簽了名,又有人印發了傳單,並且到處舉行群眾大會,一切情形都象凱達運動一樣。 我被選為非暴力抵抗大會的主席。我不久便發現我和組成這個大會的知識分子之間似乎很少有協同一致的機會。我堅持大會一定要用古遮拉特語文,還有我所提出的別的一些工作方法看起來很特別,使他們頗為不安和為難。不過我得說句公道話,他們大多數很寬容地遷就了我的個性。 然而我從一開始就看出這個大會不會支持多久。我覺得我所強調的真理和非暴力已經為一部分會員所不喜歡。雖然我們這個新的活動在創始的時候進行得蓬蓬勃勃,運動的發展也很迅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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